第二十章 状元与无赖(2/2)
唾沫星子喷了崽子一脸。“都考上了北『大』!!!你瞅瞅你,啥也不是!!!”
那个『大』字咬得死重,唾沫星子都带著火星子似的,恨不得把这顶尖学府的牌子直接杵进孩子脑仁儿里!
从夹人造革公文包的干部,到街边炸油条的小贩,茶余饭后三句话不离“石力”。
榜样的力量无穷?真不掺假。第二年,他们乡的初中娃子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著考上了大三十几个市一中!破了歷史记录!
新生报到自我介绍,都爱挺著小胸脯加一句:“我跟石力一个乡的!”那份影响力,实实在在地刻进了一代人的骨头缝里。
江海潮正沉在前世那场轰轰烈烈的“石力效应”里,老盖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猫腰,压低了嗓门,脸上带著分享独家猛料的兴奋劲儿:
“喂喂,別光顾著嘮状元了,还有个更『尿性』的新闻!知道前儿个把赵健揍得连他妈都快认不出来那小子吗?就罗晓辉那混球!”
“咋了?他咋了?”眾人的耳朵“唰”一下全竖了起来,比听状元八卦时精神了百倍。
寢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窗外树上蹲著的麻雀有气无力的鸣叫。
“那傻逼报名回来復读了!”
老盖撇著嘴,一脸嫌恶,仿佛沾上这名字都晦气,“听说还不知天高地厚放话,要练体育!开学就打算跟著高三那帮『牲口』往死里练!”
“啥玩意儿?!何教练能要他?!”陆阳嗤笑一声,身子重重往后一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那傢伙就是个惹祸祖宗!上回打架眼珠子都红了!弄进队里,还不天天上演全武行?训练场变角斗场?”
“何止不想要,简直避之如瘟神!”老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何教练愁得烟一根接一根,明说了,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搅和了整个体育队备战高考的劲儿和成绩!”
他烦躁地搓著下巴上刚冒头的胡茬,“可架不住人家是正儿八经交了大把『银子』的復读生,了大价钱的!白纸黑字的规矩摆那儿,学习不好,选练体育这条路,学校总不能硬推吧?总得给『財神爷』几分薄面不是?规矩就是规矩!”
陆阳脸上的鄙夷浓得能滴出来:“前儿个我就在传达室窗口,亲眼瞅见他查分!才他妈一百多点儿!五门加一块儿!復读一年?瞎子点灯——白费蜡!”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带著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练体育?他那点底子,也就比街溜子抗揍点,打架是把好手,跑步跳远?拉倒吧!趁早找个厂子干活是正经,搁学校里混吃等死,糟践爹妈勒紧裤腰带省的血汗钱!”
老盖耸耸肩,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带著点“你们不懂其中门道”的意味:
“听高三那帮『牲口』私下嘀咕,他爹妈怕啊!怕死这號人了!小小年纪扔社会上,分分钟跟不三不四的街溜子混一路,学坏是轻的,搞不好哪天就进去蹲班房了。”
他手指敲击的节奏顿了顿,似乎强调著父母的担忧:
“觉得圈在学校这『大笼子』里省心,好歹有老师盯著,保安拦著,翻不出大浪。”
接著,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脑袋又往人堆里凑了凑,像在传递什么绝密情报:
“还有小道消息呢!他爹妈上班那老牌化工厂,效益早他妈不行了,半死不活吊著气,正搞『减员增效』、『人员分流』,裁员的名单隨时可能贴出来呢!”
他撇撇嘴,带著点世故的凉薄:
“他爹虽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科长,眼下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塞他进厂吃公家饭?嘿,悬!门儿都没有!”
最后,他两手一摊,做了个“圈养”的手势,语气带著点讽刺的总结:
“塞学校里点钱『圈养』著,好歹是条暂时图安稳的道儿唄!”
寢室里一时没了声响。汗味、劣质香皂的怪味、青春期小子躁动的荷尔蒙,混合著窗外闷罐子似的燥热风,沉甸甸地淤积在狭小的空间里,黏稠得让人窒息。
一边,是寒门贵子石力。头顶“文曲星下凡”的耀眼光环,却为几斗米折腰,在未名湖畔踟躕。
得靠举乡之力、校市联动、唾沫横飞的思想工作外加砸锅卖铁的真金白银,才能勉强拱进那神圣殿堂。
另一边,是混世魔王罗晓辉。拿著爹妈牙缝里省下、本质是怕他惹事的“买安生钱”,大摇大摆“復读”,还要硬挤进那些拼命流汗、渴望用体育叩开大学之门的队伍里当搅屎棍。
这对比,荒诞得像这闷热夏天里一声没憋住的蔫儿屁。
辛辣又憋屈的讽刺味儿,沉甸甸地砸在每个半大小子的心坎上,比窗外凝滯的空气更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那麻雀有气无力的鸣叫,更显得这狭小空间里的沉默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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