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邮寄希望(2/2)

王鸿雁没理他,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著江海潮握笔的手。

江海潮低下头,拔出钢笔,笔尖在自带的稿纸上划过,发出沉稳的“沙沙”声。

他的字跡遒劲有力,结构舒展,比柜檯上那些填匯款单的歪歪扭扭不知好看多少倍。

王鸿雁嘴角撇了撇,心里酸溜溜地嘀咕:装什么文化人?一个毛头小子,能写出什么好东西?——那股子刻薄的酸气,隔著柜檯都能闻到。

“好了。谢谢您。”江海潮抄完地址,把杂誌轻轻推回去。纸页边缘有点翘起,他顺手用指腹捋了捋。

“寄掛號信,往bj寄,多少钱?”他掏出那张写著《风雨之后》的红格子稿纸。

王鸿雁瞥了一眼那薄薄的一张纸,连伸手接的兴趣都欠奉,隔著柜檯扫了一眼:“普通信件掛个號?不超重,五毛。要信封不?”语气依旧冷冰冰,像打发叫子。

“要两个。”江海潮又从包里掏出那叠厚厚的曲谱,“这个寄平信,寄到通肯一中,收件人写我自己,江海潮。”

李玉强好奇地伸长脖子:“寄给自己干啥?还怕丟了不成?”

“这年头,留个凭证心里踏实点。”江海潮把军挎包往肩上提了提,包带勒得肩膀有点发痒。

“以前听说过投稿被人冒名顶替的事儿,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没细说的是,前世在娱乐圈沉浮,见多了抄袭剽窃的官司——一首歌的旋律,几句诗的灵感,稍不留神就成了別人的“原创”。

多少人满怀希望把作品投给唱片公司或杂誌社,最后连作者署名都被无声无息地替换掉,想討个说法都找不到门路。

王鸿雁开票时,钢笔尖在单据上划得“刺啦”作响,像是在发泄不满,嘴里还小声嘟囔:“呵,还挺懂行,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江海潮听见。

“两封信加两个信封,一共七毛。”她把开好的票据隨手甩在柜檯上,连钱都懒得伸手接。

江海潮默默地从裤兜里摸出七毛钱,都是些毛票,整整齐齐放在柜檯上,用指尖轻轻推了过去。

他看著王鸿雁不情不愿地拿起信封,蘸了印泥,拿起黑色的日戳,“啪”“啪”两声,用力盖在邮票上。

“通肯 1994.8.2”几个字清晰地烙印上去。李玉强笨手笨脚地帮忙贴著掛號標籤,差点贴歪。

“好了!”王鸿雁把那张小小的掛號信收据往柜檯上一扔,收据滑到江海潮手边,“bj,正常七天到。丟了就凭这个单子来查。”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去整理她那堆邮票,用后背明確地下著逐客令:赶紧滚蛋,別挡著老娘。

“谢谢。”江海潮拿起收据,仔细对摺好,塞进裤兜最深处,转身就走。

“小伙子!好好写!”那位中山装大爷突然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还竖起了大拇指,“將来真成了大诗人,可別忘了咱是通肯人!”

江海潮回头,笑著冲大爷摆了摆手。

刚推开邮电局沉重的玻璃门,一滴冰凉的雨点“啪”地打在他脸上。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网,把对面老房子的灰瓦屋顶浇得油亮。

他深吸一口带著雨腥味的清凉空气,抬腿跨上自行车。

雨丝落在胳膊上,凉丝丝的,心里却像揣著两团小火苗,暖烘烘的,把王鸿雁那副刻薄嘴脸带来的阴霾都驱散了——

重要的是,那承载著希望的两封信,终於寄出去了!

骑往医院的路上,雨渐渐密了起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响著,惊飞了屋檐下躲雨的麻雀。

路过早上那个早点摊,老板正忙著给铁皮桶盖上塑料布遮雨,看见江海潮冒雨骑车,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小伙子!慢点骑!路滑!”

江海潮单手扶把,回头冲老板挥了挥手,车把一晃,差点撞到路边的石头。

冰凉的雨丝混著风,直往他敞开的衬衫领子里钻,他却咧开嘴笑了——这雨下得真是时候!像是给刚刚播进土壤里的种子,浇了一场透墒的春雨。

说不定过些日子,那稚嫩的幼芽,就能顶破地皮,冒出点喜人的新绿来。

清脆的车铃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渐渐远去,隱约还能听到身后邮电局里传来的电报“嘀嗒”声,仿佛在为这趟名为“邮寄希望”的旅程,配上了一段独特而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新人新书、感谢支持、求收藏/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