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提笔宣战,他扛回一台旧风扇(1/2)

门,没有关。

冷风,从走廊里倒灌进来。

屋里那盏高瓦数的灯泡,將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藏身。

她还维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势,看著那个被陆津言的身影撕开的、空洞的门框。

胃里,一阵熟悉的痉挛。

她俯下身,剧烈地乾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火辣辣著她的喉咙。

她用力撑住桌沿,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起。

许久,那股劲儿才过去。

她脱力地靠回去,额角的冷汗,顺著鬢角滑落,滴在崭新的松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片水渍上,轻轻一抹。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用一种近乎仪式性的、缓慢的动作,將门关上。

“咔噠。”

一声轻响。

那个风雨欲来的世界,被她关在了外面。这间四十平米的屋子,重新变回了她的领地。

她回到书桌前。

那份德文原稿,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她没有再碰它。

她將那张自己写满公式的稿纸,从草稿堆里抽出来,压在了《德汉大词典》下面。

然后,她开始收拾桌面。將所有的资料分门別类,用回形针仔细別好,按照重要等级,依次放进抽屉里,动作不疾不徐。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铁床边,和衣躺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了。陆津言没有回来。

行军床空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大衣,还留在原处。

家属院的风声,更紧了。

张嫂端著一碗刚出锅的、臥著两个荷包蛋的鸡汤麵,在门口徘徊了足足十分钟,最终还是没敢敲门。

斜对面的李家媳妇,托孩子送来半斤珍贵的红,被林姝隔著门缝,婉言谢绝。

她用一道门,划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下午,她午睡醒来,胃里空得发慌。她第一次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公共厨房。

她出现的那一刻,正在水池边洗菜说笑的几个军嫂,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暂停似的。

她们看著她,眼神里是混合著畏惧、好奇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嫉妒的复杂情绪。

林姝像什么都没看见。

她走到角落那个属於她的、空荡荡的灶台前,从带来的布包里,拿出那只瘪了一角的铝锅,和一把掛麵。

她没有碰张嫂送的鸡蛋,也没用別人送的红。

她只是煮了一碗最简单的、没有任何味道的清汤麵。

当她端著那碗冒著热气的面,穿过那些屏住呼吸的女人,回到自己屋里时,她知道,这场无声的战爭,她又贏了一分。

傍晚,陆津言还是没有回来。

林姝坐在灯下,翻看著那本《德汉大词典》。

她看得极慢,逐字逐句地研究著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词条。

工作,是她对抗未知的、唯一的武器。

夜,深了。

就在她以为今晚又將是一个人时,门锁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回来了。

他身上带著一股浓重的、属於深夜的寒气,还夹杂著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一把被绷到极限的弓。

他没有看她。

他走到桌边,將一个沉甸甸的、用军绿色帆布包裹著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不是食物,不是文件。

是一台小小的、半旧的电风扇。

“仓库里翻出来的,”他低声开口,“屋里闷,能换换气。”

他说完,就径直走到墙角,脱下外套,在那张行过军床上,和衣躺下,背对著她。

林姝没有动。

她的视线,落在那台旧风扇上。扇叶上还积著灰,保护网上有一处凹痕。很丑,很笨重。

她伸出手,插上电源,按下开关。

“嗡——”

一股带著陈旧机油味的、微弱的风,吹了起来。

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吹散了灯泡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灼热,也吹动了桌上那张空白的稿纸。

那风,很轻。

却像一只手,温柔地,抚平了她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噁心。

那股混著陈旧机油味的风,是屋里唯一流动的东西。

林姝没有动。

她看著他,看著他躺下,背对自己。

她知道他没睡。

她缓缓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那台旧风扇上。

扇叶旋转,发出单调的、有节奏的“嗡嗡”声。

她走过去,拿起一块乾净的抹布,蘸了水,拧乾。

然后,她蹲下身,开始擦拭那颱风扇。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指尖,一格一格地,擦过积满灰尘的保护网。

將那些被时光遗忘的污垢,一点点,抹去。

陆津言的脊背,在那一刻,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他听见了。

听见了抹布摩擦著金属的、细微的“沙沙”声。

他没有回头。

只是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闭得更紧。

林姝擦完风扇,將抹布洗净,晾在窗边。

她没有再回到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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