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三次面具(2/2)

“没有…”他摇摇头,“很少看那些。工作…就是写代码,没什么特別的。”他知道这个理由苍白无力。

諮询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李医生轻轻用笔敲著笔记本,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方向。

“秦天,”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谨慎,也更加直接,“经过这三次的交谈,我有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你所说的这些『噩梦』,它们…太具体了,太有『逻辑』了,甚至…像是一段段完整的战斗经歷。这非常不符合一般性焦虑或压力引发的梦境特徵。”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和却不容迴避:“我再次需要很认真地问你,在你过去的经歷中,无论是童年还是成年后,是否真的…绝对没有经歷过任何与暴力、衝突、或者极端生命威胁相关的事件?哪怕是一些你觉得可能『不值一提』、或者刻意遗忘的事情?有时候,大脑为了保护我们,会选择性地封存一些过於痛苦的记忆,但它们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秦天感到喉咙发乾。医生的推断正在无限接近那个危险的边缘,只是方向完全错了。他的过去乾乾净净,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可供挖掘的创伤。真正的“创伤”,正在持续不断地、来自他无法理解的维度。

“没有…真的没有。”他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乾涩,“我的生活…一直很普通。”这是唯一一句他能够完全诚实说出的话,却恰恰使得整个情况显得更加诡异。

李医生靠回沙发背,轻轻嘆了口气,眼神中的困惑更加明显。“这就非常令人费解了。你的症状群集高度符合ptsd,但缺乏明確的创伤应激源,这使得诊断变得复杂。”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或者…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另一种情况?例如,非常逼真的、与特定主题相关的『梦魘障碍』,或者…由於极度焦虑和睡眠剥夺导致的某种…感知觉异常?”

他甚至非常谨慎地、几乎不带任何標籤化意味地补充了一句:“有时,某些非常早期的、前语言期的创伤经歷,或者极少数特定的生理性因素,也可能导致类似现象。或许,进行一次全面的生理检查,包括脑部ct,排除器质性病变,会是一个合理的下一步建议?”

秦天听出了医生话语里的不確定性和试探。李医生正在努力用他知识体系內所有可能的理论框架来解释秦天的情况,但显然,没有一个能完美契合。他提出的脑部检查,更像是一种排除法,一种在面对无法解释的精神现象时,转向生理层面寻找答案的尝试。

秦天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检查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的大脑扫描出来只会是正常的。问题不在那团灰色的物质里,而在某种超越了现代医学和心理学理解范畴的诡异机制中。

“我…我会考虑一下。”秦天低声说,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应。他不能拒绝,那会显得更可疑,但他也知道那註定是徒劳的。

第三次会谈,就在这种僵持和更深的迷雾中结束了。李医生依旧给出了支持性的鼓励,建议他继续记录,坚持放鬆练习,並预约了下一次的时间。

秦天走出诊所,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但他只觉得冰冷。他不仅没有离真相更近一步,反而让唯一一个可能帮助他的人,也陷入了专业的困惑之中。

他成功地维持了面具,没有暴露那惊世骇俗的秘密。但他也因此,彻底关上了那扇可能(哪怕只是理论上)被理解的门。

他依旧独自一人,航行在无人相信的、充满血腥迴响的黑暗海面上。唯一的“治疗”,似乎就是绝望地等待下一次风暴的来临,並祈祷自己不会被这次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