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顺利献书(2/2)

桑道茂灭了香,颇为得意:“你以为星象只是看星星瞧月亮?星象非凝固画图,它流转如江河,世人只见三日来云掩北斗,可十日前的星宿轨跡呢?一个月前的北斗勺柄指向哪段?一年前的排序有无偏移?谈十日气候难道只看十日星光?雨前应有的沉坠,雨停半年前的稳定,甚至三五年期的预判,可有几人拿来借鑑?”说到这里,桑道茂眼里口里掩不住的鄙视,“要说最该准確的是司天台,前后百年星图均纪录在案,可他们看嘛?姓瞿的浪费好东西!他说『壁水貐』星光相扰,必逢雨兆,可“奎木狼”还当值数十年,壁宿光华尽敛呢!奎宿独霸天穹,此星主旱,再大的短雨水汽也扯不断十几年的旱地基底,这才是这二年湿旱相爭不下,气候总是异常的根本。”

尤宣听呆了,但任內事重,他还有好奇:“那一月內呢?实话说,內渠久未疏通,前几年也只是疏了浅水並未彻底清淤,若无意外此次工程不如大干,干个彻底。”

“没意外,干,隨便干。”如山突然回了魂,震撼归震撼,但讲到长安內渠,总算让她逮到了献书的机会,“七日西风连续毫无转向之意,海泽水汽差不多尽数吹散,一日之雨不可与久旱较高低,根下土深掘三尺依旧燥如飞灰,况且水机骤起的时机已过,再充盈至少半月,急雨冻雪此段时期绝无可能解根子里的渴,水慢慢地攒,水司也悠悠地干,谁也急不著谁。”

尤宣歪头:“不是,一个月,室內评估彻底清淤得月余。半个月,悬。”

“不悬。”如山將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尤宣,“此为《水造法》中关於长安內渠的舆情图谱,若能按照此法修缮內渠工程,莫说清淤半月,未来半年就算打造引水济水的大工事均可事半功倍,请尤水丞过目。”

尤宣接过如山临摹的薄页图谱,满目狐疑的打开:“什么《水造法》?画的这是……”

话音还在人已噤声,只见尤宣忽然双目圆瞪,瞳仁骤然紧缩,他奇怪的看看如山,又看看图谱,来不及解释,匆匆几步跑向马车,胖胖的身体一缩一踮便跳进了车厢,里面先是一阵窸窣,待了没一会儿车厢门大开,里面还坐著个身著暗色锦衣气质斐然的中年人——户部侍郎杜佑。

无需尤宣介绍如山一眼便认出此人,她在杜府前后出没日久,隨著优古进驻杜府左右登台,早已把杜佑的神采牢牢刻入心里。

桑道茂当然也认得杜佑,两人一起大拜高官,低头时互相眨了眨眼——他们早猜到只要尤宣肯来,杜佑绝对在车里——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任职有用的人,他惜才,若发现司天台不堪用,就会从民间广纳人才。

“《水造法》作者是谁?汝从何处得来?”杜佑指著图中两面扇子一样的位置问,“將军翣?”

如山大喜,杜佑识得將军翣,忙高声应答:“梁州水商家,承托七代水运经验,歷经三代谨慎编撰,成书《水造法》献於朝廷,祈盼大唐水运永济万年!”

杜佑一脸迷茫,民间商户眾多,梁州普通水运商户不曾从他的世界驻留过。

桑道茂插言:“民间大才者眾,但专才屈指可数,当今圣人重视內渠工造,家郎君若谷编此《水造法》是为专才,杜侍郎得此专用之人恰逢其时,若谷定能助杜侍郎在內渠建设上大有作为,而內渠畅通惠及百姓,利於社稷,如此一举两得是天公作美,命数和合,是为两相成全之意。”

杜佑点了点头,却顾左右而言他:“桑仙师在时某未居长安,只见过寥寥数面,遗憾未能和仙师结交相谊,刚才领略仙师神测,吾算是知道为何圣人漠视司天台,不信神玄了。”

桑道茂没想到杜佑会这么直接,反而对自荐有些侷促:“也不能那么说。”

杜佑笑笑:“吾只猜一事,请桑仙师给个確信,之前自司天台而来的气象估算可也是仙师所为?仙师和保章正之间……”

他没把话说完,桑道茂已经点头,杜佑得到了答案也住了口,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不伤同僚顏面。

杜佑回身又看了看如山,收起手中的內渠舆情图,言道:“这图我收了,若家郎君得閒,吾想聊聊这图后奇思。”

“得閒,隨时得閒!谢杜侍郎,感谢杜侍郎!”巨大的愉悦袭来,击得如山愣怔,只用力叩拜重复著同一句感恩。

马车路过跪著的如山,尤宣小声叮嚀:“拜帖快拿来,上官事忙,当心忘了。”

如山忙不叠地叩头,待车走远,桑道茂这才拉起她笑:“哟,嘴上霸王这会儿怎么成了个闷豆包?哈,那些豪言壮语呢?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怂了,行了,我也看出来了,就算让你进了素斋大宴你也放不出个屁来。”

“呜呜……哇!!!”

如山一嗓子嚎哭出来,歷经种种,她做好了一败再败的打算,可成功来得如此顺利,五味杂陈,她也说不上自己是后怕还是庆幸,所有坚硬的不平都在“天人”的和顏悦色下变得鬆软,她顾不上和桑道茂打嘴仗,只一心念著:终於可以对阿兄有交待了!

“不出三日,家宴的拜帖就会送进杜府。”如山抹了把泪,又恢復刚硬的姿態,对桑道茂承诺,“多谢仙师从中作保,仙师放心,家必助仙师登上比过去更大的舞台,这齣戏终於开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