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面楚歌(2/2)

若谷被善果拉进宅院,可寂寂幽静的宅邸无人应声,如山心惊,一向守著家宅的武奴去了哪儿?

延寿坊外传来匆匆脚步声,恶少来不及强抢已有了警惕的若谷,狠狠往如山嘴里塞进个布团,抬她扔进马车內。

“这里有匪!”若谷和善果纷纷向脚步声来的方向高叫。

如山趁几人慌乱撞开车厢前门从驾车恶少怀中掏出《水造法》扔到车下,善果抢回书册窜回宅內。

巡街使声音愈近,三人只能起韁甩鞭驾车逃出延寿坊。

“贱妇!”恶少將如山一肘撞回车內,里面的人压她在身下捆住她双手,狠狠抽了她几个巴掌,口中白布渗出点点殷红……

如山从未做过如此顛簸的马车,不禁感嘆朴志良对家下足了功夫,连绑票的马车竟选了如此优秀的快马来驾,她顾不得思量朴志良怎么想起冲《水造法》而来,只是不断记起卢元鹰的叮嘱,后悔为什么总是做错选错,听了不该听的,没听该听的,一次次连累阿兄。

车终於停了,如山被拉进一处满是焚烧味儿的大库,定睛一看居然是她曾藏在西南城角的囤粮私仓!焚毁灰黑的烟来自她正按序退给各路水商的存货,如今毁的毁,烧的烧,那些值钱的各国奇物竟被付之一炬,散在偌大仓中成了一地垃圾!

如山被堵著口,喉咙深处只响著丝丝呜咽,满仓菸灰,这样的坏结果是骇人,可细想又不意外,她的眼神慢慢黯淡,了无生气。

心寒透了,她以为再不会起波浪,他们还能怎样折辱她呢,大城的厉害她深深领教了,她想梁州,想阿娘,想弟弟,想家的船幡汉江的鱼,她该回家的……

突然一声闷响,两道黑影从半空掉下,如山抬头,眼前一幕让她本以沉入地底的心彻底坠入炼狱——鱼保和船保被人从高处拋下,离地二尺时悬吊在空中,身体的重量让他们吊著绳索的两臂脆生离断,鱼保的肩臂衔接处渗出血来,一只眼睛被血糊住,粗看像脸上被豁了个洞,船保则肉眼可见臂骨分离,如山从没见过人会有那么长的胳膊,原来没有骨头相连,皮肉竟能如此延展……

“呜!呜呜……”混蛋!痛苦掀起滔天巨浪,如山嘶吼,嗓中烧起熊熊烈焰。

船保和鱼保是她十岁第一次走船时阿爷送给她,独属於她的“礼物”,她与这对梁州最好武行出身的双胞兄弟年纪相当,从小在甲板上一起玩儿到大,八年船上生涯,一上了江面他们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他们是奴,她不当他们为奴,他们唤她娘子,却並未主僕疏离,如山知道船保喜欢仓仓,放下豪言若若谷为官,第一件事便为他们除了奴籍替二人做媒迎喜,兄弟俩为如山抵挡无数奸人灾祸,却第一次遭受如此暴虐羞辱,他们是梁州最好的武奴,却双双被断了臂!

朴志良从仓库一侧出现,他没有治住对手的得意,反而一脸怒意,恶少俯身跪求:“仆知错,但家这个贱妇不知为何竟持利刃有备而来,她那兄弟又把书藏得极深,害得、害得仆……”

朴志良懒得听他们解释,一脚踹翻恶少,走向如山,目光似箭能將她射穿似的,说道:“贱婢,吾儿金银山中堆出的君子被你好一通闹,间楼眾可都听著你辱他骂他,遂儿翩翩书生郎脸面丟尽,你既自视甚高,老夫倒要看看有没有这个高。”他手指悬吊空中的二人,瞪著如山,“你不知羞耻,五千金山付之一炬,害你兄长前途,你居然还有脸辱没他人?你想以婚泯恩仇,老夫本不是难说话的人,好意遂了你心愿,你怎么有脸翻脸?”

朴志良说话间,仓仓被夏行首从谷堆似的灰山后推出来,仓仓身上的鞭痕破开了衣裳皮开肉绽,见到在堵口缚手的如山,仓仓哭诉:“娘子莫伤了自己,是他们放火烧仓偽装意外引我们来此下毒手,不怪娘子,是我们少了防范!”

“哟,忠僕。”夏行首將鞭子抵在仓仓脸上,粗糲的皮鞭一刮,仓仓脸上便是一道血痕,如山想站起,奈何绑著双手站起半身又跌了下去,暴怒衝破了眼中血丝,眼角的白色被赤红填满。

朴志良的巴掌落在如山脸上,口中算著自家来到长安短短月余的旧帐:“擅动內渠,贱价转运,乱商会章法,截胡商转嫁风险;暗算我商会学徒,折我人手,毁那四人前途;大闹间楼辱吾儿,遂儿的脸被你丟尽了!你张口闭口蔑视遂儿之才,老夫本想邀你那满腹经纶的兄弟来论论经道,你可又窜出来横生枝节扰我计划,如山……哼,一介女流起这么个悍名,跟你这个人一样,惹人討厌!”

许是越骂越怒,朴志良手下的力气大了一倍,如山口中堵物被扇飞,她猛咳几口,血痕喷出的瞬间,全身力气集中须臾之间,她癲疯而起撞翻朴志良,和他滚在一起,怒吼:“倒打一耙!恶贯满盈!公报私仇!残暴无情!歹人,你该死!”

如山俯身张口,嗷一嗓厉声吼叫刺穿灰烬满仓的大库,待被周围人拉起,她口中已然叼著糊满血痕的耳朵碎片!

“毒妇!”朴志良捂著耳朵,抽过恶少腰中短刀扬臂劈下!

刀刃呼啸,如山目如双钉迎接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