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利者居大(1/2)
棺槨裹著整块南海沉香木雕成的莲纹槨衣停在主街正中,槨前立著三丈高的青绸魂幡,宝相隨风洒下一街碎金,抬著鎏金棺架的崑崙奴每踏一步,脚下便飘起混著龙脑香的灰烬,铺就通往西方极乐的“通天路”。
“阿爷生前乐善好施,今日亦如其愿,家散钱万贯,换天地共祭!”
扶灵举坛的是若谷,喊话的却是如山,若谷回望人群中撒钱的妹妹,她一副恨不得人尽皆知往后她就是家主的高调劲头,无奈摇头。
灵柩穿过码头,大理寺狱丞卢元鹰放下桌上覆审的赦罪牒走上闸口旁的望楼,悲慟的轰闹和接连刺破汉江上空的女声简直振聋发聵,吵人清静。
“郡县中人居然行如此风光大葬之礼,倒不知梁州有哪家的隱世后人?”卢元鹰声音清亮,岁数也轻,虽气宇轩昂但粗看並不像行武之人,只是细细打量他手上的老茧和脖后的伤疤就知道他不仅一身武艺並且驍勇善拼,是个从生计不愁家里走出的君子武將。
跟在他身后的梁州司法参军赔笑道:“家祖辈行商,积攒几代成了如今梁州的大富之家,也就是这家爷平日行善积德风评极好,州民不告刺史不究,这僭越身份的身后排场就由著他们了。”
“商贾之家?长安倒是有不少商家靠豢养崑崙奴彰显財力,没想到梁州也有这陋习。”卢元鹰轻蔑的笑了笑,眼神却被高声引路的如山吸引,好奇又问,“听闻梁州民风质朴温良,一介女子却如此剽悍,果然道听途说不足信。”
参军忙摆手:“梁州就这一个女泼皮,可巧被大人遇上了,家两儿一女,长子才情一流,次子年幼乖巧,老家主也是个谦和君子,全家凑一起的动静都没这一个女儿大。但也没办法,长子身弱,只有这个独女能胜任穿江过河的营生,妙龄少女整日混跡在男船工之间,泼辣也正常,就是难嫁了些,十八岁了,一个敢提亲的都没有。”
“梁州的男人如此羸弱?”
“大人这就浅了,可不可以是娘子霸道,做事不讲章法?这娘子及笄之年遇上水匪,她让船工將逮住的二人绑起来,她左右手各执一刀將两人从头砍到脚,二人皮开肉绽血溅甲板,她笑得前仰后合,一口一个『好玩儿』。事后她將二人连同百两金锭一起送回给匪首,下了船即刻先进府衙捐金赦罪,大人您想,水路匪患猖獗加之財库不足,她这又是剿匪又是捐金的,没邀功都算积德了,之后梁州便有了『娘子、女人屠』一说。不过好处是自那之后水匪见了家船就让道,偶有没长眼的上了船,看见“”字幡当场跳江,女东家好耍暴戾施虐的游戏还出手阔绰,谁被扣下都是白挨,小嘍囉只是混饭吃,犯不著跟她硬碰。”
“呵!悍妇。难怪家船行名声在外『行船快,保货全』,比疯子更疯、比不要命的更横、比无赖更会耍赖,再算上阔绰加持,到哪儿都吃得开。”卢元鹰脸上的蔑视没了,狱里见过太多上不上下不下的小嘍囉,能被抓进大牢不见天日的几乎这四样各差点儿意思,他重新看向下面一脸冷相的如山,这种“全才”不多见,他问,“她是习武之人?”
“没听说过,只是盛传这小娘子是个没长心的人,喜怒无常没有她怕的,大人若和她交谈两句便知她粗俗,性子也跟斗鸡似的,受不得一点儿屈。”参军嘆气,“可惜了家大郎君,翩翩公子,却因悍妹难娶妻,依在下看娘子能闹这一出定是家大郎君没爭过掌家权。”
卢元鹰抬了抬眉,双手撑住护栏,探询地远望丧队之中上躥下跳的如山,奇怪:“没人管得了她?”
参军摇头:“她虽性子烈,但除了那一次杀鸡儆猴,她再没做过触犯律法的事,脾气差又不治罪。对內,家这两年全靠了她,对外,家世代施粥、修桥的义举一直没停,沿岸商铺分成收租也没涨过,小小梁州家占一半,谁又能管她什么?而且她精著呢,对刺史大人尊敬有加,年年捐资给朝廷,这种知深浅的『良商』如何管得?”
卢元鹰听懂了:“哦,聪明的悍妇,梁州有点儿东西。”
丧礼连续七个日夜才结束,如山再次站在码头挥手,百船白幡撤下,停滯的商船再次隨波流动,除了她身上的麻衣麻绳,一切重回往日热闹的景象。
船动了,如山的心也定了,只有她的隨身侍女仓仓为她的前景担心:“小娘子这次动静闹得太大,你会成为家里万箭穿心的人吧?”
“那叫眾矢之的,小睁眼瞎。”如山戳一下仓仓额头,她是出生时被亲生父母扔在船舱里的弃婴,刚巧被三岁时第一次上船玩儿的如山捡到,为她取名仓仓,並要了她在自己房中养大,两人情同姐妹,如山本就不尊礼数,仓仓私下与她也不论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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