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战將起(4k)(2/2)
“太真兄,时间紧迫。骑军要儘快成军,州郡兵改制更要立刻著手规划,厘定章程。我们要在一个月之內儘快形成战力!”
温嶠也站起身,神色肃然道:“表弟又是行事如此急切么?嶠必竭尽所能!只是...”他又瞥了一眼案上的竹筒,欲言又止。
刘群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摇头一笑,坦然地把装著信的竹筒递到温嶠的身前:“太真兄好奇很久了吧,且看看吧!”
温嶠赶忙抽出信纸,快速看过一遍后,眼神中儘是震惊:“石勒也能写出这样的字么?”
此言一出,温嶠也觉得言语不妥,赶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竟然是石勒写给表弟的私信么?”
“他身边自有捉刀代笔的文人”刘群语气平淡,走到温嶠身侧,目光也落在那信笺上,“但信上的內容,肯定是他的意思。你往下看。”
温嶠逐字读去,眉头越蹙越紧。
信中的措辞谦卑得近乎诡异,向来討厌自己被称为『大胡』的石勒,竟然在信中以『边鄙胡人』自居,盛讚刘琨“威德播於海內”,感念昔日刘琨曾予其母衣食的些许恩惠。字里行间竟隱隱流露出若能得刘琨父子接纳,愿效犬马之劳的意味。而且信中还反覆提及匈奴刘汉政权乃双方共敌,暗示同仇敌愾之意。
“这石勒...”温嶠抬起头,眼中震惊丝毫没有消退,“这石勒言辞竟恭顺至此?表弟,他竟隱有归附之意?若真能...”
“若真能?”刘群打断他,嘴角扯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太真兄,你信吗?”
石勒这些卑微的言辞,在深知后续歷史的刘群看来,只觉得可笑。他可是深知石勒才是河北群雄乱斗的最后贏家,靠著挑拨离间把其他豪杰各个击破。
不过眼看著连温嶠这样的聪明人都被一时蒙蔽,刘群也不由得感慨石勒的谋略。
并州所有人,包括温嶠和刘琨,此时都希望能休养生息、积攒力量。而石勒的这一提案正好迎合了他们的心理,也难怪温嶠也会一时失察。
不等温嶠回答,他转身从案几下拖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箱,箱盖开启的瞬间,温嶠被里面折射出的珠光宝气刺得眯了下眼。
那是满满一箱的金饼、玉器和硕大的珍珠,在昏暗的室內灼灼生辉。
“私信之外,还有这些『心意』。”刘群用指尖敲了敲箱沿,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且,我敢断定,送往我父亲那处的礼,只会更厚,言辞只会更加谦卑。”
温嶠看著那箱財宝,又看看手中谦卑的信,一时语塞。他是聪明人,只是被石勒突如其来的低姿態扰乱了判断。
“石勒此刻,正与父亲的兄长在鄴城纠缠,又急著想吞併幽州的王浚,更东面面还有曹嶷等人需要震慑。”刘群声音低沉道,“他最怕的,就是我们并州军马,出太行山,东下河北,捅他的后背!届时他腹背受敌,大事去矣。”
“所以,他送来重礼,写下这近乎摇尾乞怜的信,目的就是稳住我们,麻痹父亲!”刘群斩钉截铁道,“他想让我们觉得他恭顺无害,甚至可能成为盟友。如此一来,我们便会將全部精力用来对付平阳的匈奴汉国,停止与他对抗。如此他便能安心东征西討,扫清河北群雄。待他整合了河北之力,羽翼丰满,下一个要撕碎的就会是我们。届时,并州还能独存吗?”
温嶠背脊驀地渗出一层冷汗。他再次低头看那信,那工整的字句中藏著冰冷的算计,连他方才都险些被骗!
“好一个狡诈的石世龙!”温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后怕,“险些中了他的缓兵之计!”
“不仅如此,”刘群眼神锐利,“他还在拱火呢!字字句句中都在暗示我们与匈奴死磕。信里反覆提什么共同敌人,提什么国讎家怨,无非是想看我们与偽汉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温嶠彻底收起了任何幻想,沉声问道。
“他欲缓我,我偏不让他缓!”刘群在案上摊开了一副粗糙的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太行山东麓的一处,“他欲各个击破,我们便要先下手为强,在他势力未成、多方受制之时,主动將手伸进河北!”
“冀州的中山郡?”温嶠低头去看,只见刘群的指尖落在一个点上。
“正是中山郡!”刘群点头道,“这里是家父的老家,我们刘氏在中山素有威望,乡党宗亲犹存。而且此地更是太行井陘出口,扼守要衝,东出便可威胁石勒的核心腹地。我们必须抢时间,在石勒彻底解决掉河北群雄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在中山郡建立桥头堡,搅动河北的战局,让他不得安寧,无法全力四处用兵。”
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著温嶠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时间紧迫。骑军要儘快成军,州郡兵改制要立刻推行。我们没有一个月可以安稳种田,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內,拼凑出一支能快速东出、初步具备野战能力的力量,直扑中山。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也要让石勒如鯁在喉,不得不分兵防备!”
温嶠彻底明白了刘群所有的布局。
清查户籍、招募游侠、筹划州郡兵,这些举措最终的战略指向,不是为了被动防守并州,而是为了主动出击,爭夺河北的战略主动权。
他看著眼前这位年轻的表弟,其思虑之深远、布局之狠准、决断之果决,远超他的年龄。在所有人都还盯著眼前匈奴强敌时,他已经看到了更远处那个更可怕的威胁。
温嶠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对著刘群,郑重地长揖一礼。
“表弟深谋远虑,洞见万里,嶠嘆服!此乃真正救时之良策!嶠虽不才,必竭尽駑钝,助表弟竟此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