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观察者与寻找者(2/2)

白语的心臟猛地一缩。

这个年轻人……就是阮博?

他被同化了。但他凭藉著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被彻底吞噬前,用这种方式留下了最后的线索,並用这种自我封闭的姿態,来抵抗著这个世界的侵蚀。

就在白语准备想办法尝试与他进行接触时。

那个分发完药物的护士长,正迈著她那精准的步伐,朝著这个角落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白语这个“不合群”的病人身上。

……

一门之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內,是充满了虚偽秩序和麻木绝望的“表世界”。

门外,则是被真实破败和痛苦记忆所充斥的“里世界”。

陆月琦就潜伏在这个“里世界”的黑暗之中,像一只屏住呼吸的猫,透过门上一块破损后用木板草草钉住的缝隙,窥视著门內的景象。

她的心,正被一种混杂著狂喜、担忧和巨大悲伤的复杂情绪反覆地撕扯著。

她找到了。

她终於找到了白语。

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的、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白语。

她看到的是一个穿著和其他病人一样的白色病號服,眼神空洞,面色苍白得如同白纸,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的“七號”。

那一瞬间,陆月琦感觉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爆了。一股强烈的衝动,让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推开这扇门,衝进去,將他从那个绝望的牢笼里拉出来。

但她不能。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冰冷的理智告诉她,一旦她衝动行事,不仅救不了白语,还会將他们两个人都彻底葬送在这里。

她只能看。

她像一个绝望的寻找者,在跋涉了千山万水后,终於隔著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灯塔。那灯塔的光芒是如此的微弱,仿佛隨时都会熄灭。

她看到了那个冷酷的护士长,看到了她是如何用“静思室”来威胁病人,强迫他们喝下那诡异的药。

她看到了白语坐在那个绝望的年轻人身边,看到了他发现了地板上的印记。她虽然看不清那印记是什么,但她能从白语那瞬间凝固的眼神中,读出那份发现线索的凝重。

白语……他没有被同化!他还在战斗!

这个认知让陆月琦那颗几乎要沉入冰海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

她开始將自己的“深寒”之力凝聚成一根比髮丝还要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尝试著穿过门缝,向著白语的方向延伸过去。

她不敢进行任何直接的接触,那很可能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察觉。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將自己的“存在”,將一份“我在这里,我来找你了”的意念传递过去。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需要对精神力进行登峰造极的精细操控。对於一个月前还只是个普通人的陆月琦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此刻在强烈的意念支撑下,她做到了。

那根冰蓝色的精神丝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芭蕾舞者,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门缝,避开了所有病人和那个护士长的感知,缓缓地、轻轻地,触碰到了白语的衣角。

门內,正准备起身去应付那个走来的护士长的白语,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无比熟悉的、带著寧静与悲伤的寒意,从他的衣角传来。

那不是这个世界虚假的冰冷,也不是他自身灵魂深处的死寂。

那份寒意里,带著一丝属於生者的倔强的温暖。

是陆月琦!

白语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掀起了一阵真正的滔天巨浪。

她怎么会进来?她不该进来的!

无尽的震惊、担忧、后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绝境中看到唯一一抹光亮的欣慰。

而那个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护士长,也停下了脚步。她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刚刚身体出现了一丝异常颤抖的“七號”,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怀疑。

“七號,”她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又锐利,“你又在走神了。告诉我,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

一內一外。

一个是被困在棋盘中央,正面临著规则执行者审视的“观察者”。

一个是在棋盘之外,刚刚向棋盘內的同伴发出唯一信號,却也可能因此暴露自己的“寻找者”。

两人的命运在这一刻,通过那根看不见的精神丝线被紧紧地联繫在了一起。

在这座巨大的活动室最上方,一个隱藏在天板通风管道里的监控摄像头,那红色的指示灯,在沉寂了多年后,第一次,悄无声息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