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旧神的黄昏（2/2）

秦淮茹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对小当和槐说：“把地扫乾净，等会儿我检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屋子。

两人在院子中央站定。

“秦淮茹，你昨晚干什么了？”易中海质问道，“棒梗的腿是怎么回事？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他再不对，也是你的儿子，是贾家的根！你下那么狠的手，你这是要毁了他，要毁了这个家啊！”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道德上的优越感和痛心疾首的情绪。他以为，这一番话，足以让秦淮茹羞愧难当，痛哭流涕地承认错误。

然而，秦淮茹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没有哭，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丝愧疚的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著，等他说完。然后，她用一种无比平静的、仿佛在討论天气一样的语气，开口了。

“一大爷，您是这个院里的长辈，您说的话，过去我一直都听著。”

“您总说，要讲道理，要负责任。您说，棒梗是贾家的根，我要教好他。”

“我试过。”秦淮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於嘲讽的弧度，“我用眼泪教过他，用道理劝过他。结果呢？他把我这个当妈的，当成『不良资產』，要清算出局。他动手打自己的妹妹，抢她们的食物。那个时候，您在哪？您说的『道理』，又在哪？”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一滯。

“那……那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他强辩道。

“为什么不能？”秦淮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刀，直刺易中海的內心，“野兽听不懂道理，它们只听得懂疼痛。我打他，不是因为恨他，而是在救他。我让他知道，在这个家里，在这个世界上，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我让他知道，拳头之上，还有棍棒。棍棒之上，还有规矩。”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气场，竟逼得易中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一大爷，您管了一辈子的院子，您最懂『规矩』这两个字的分量。以前，我守著一个寡妇的规矩，凡事退让，凡事哭求。结果，我养出了一头连亲妈都想吃掉的狼。”

“现在，我给他立一个新的规矩。用他听得懂的方式。让他学会什么是怕，什么是疼。等他真正懂得了『规矩』，他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

“您说，我是在毁了他。不。”

秦淮茹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是在，重新把他生出来一次。”

易中海彻底愣住了。

他张著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著眼前的这个女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这还是那个柔弱可欺的秦淮茹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把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把他那套维繫院子平衡的“道德”，剖析得体无完肤。

他发现，他引以为傲的、作为“长者”的权威，在这个刚刚经歷了一场血腥加冕的女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所有的武器，都是语言和道德。

而对方，已经拥有了更高级的、他无法对抗的武器——那就是不讲情面的“规则”，和捍卫规则的“暴力”。

他，这个旧时代的神，在新的神祇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就在这时，何雨柱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端著一个茶缸，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喝著水，目光平静地看著院子中央的这场对峙，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秦淮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她缓缓地，转过头，与何雨柱的视线，在空中交匯。

没有言语。

但那一眼，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何雨柱的眼神里，是讚许，是满意，是一种造物主看到自己的作品完美运行时的愉悦。

而秦淮茹的眼神里，是回应，是宣告。她用这一场对旧神的胜利，向他证明了，她有资格，也有能力，握住他赐予的权杖。

易中海顺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何雨柱。

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根棍子……那套冷酷的逻辑……那种视一切为实验品的眼神……

原来，真正的根源，在这里！

是何雨柱！是他，把秦淮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股寒气，从易中海的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他看著这两个人，一个站在中院中央，一个靠在前院门框。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將整个四合院的权力格局，重新划分。

而他，这个过去院子里的核心，被彻底地，排除在外了。

“好……好……”易中海嘴唇哆嗦著，连说了两个“好”字，却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佝僂著背，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背影，是如此的萧瑟。

那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一个属於“人情”和“道德”的旧时代，在“规则”和“暴力”的铁蹄下，迎来了它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