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司马懿:勿cue(2/2)
陛下此举,彰显孝道,乃是堂堂正正的大义名分。
咱家岂能拂了这片孝心,至於白居易,哼,文采再好,难道还能效仿那司马懿,诈病赚曹爽,发动高平陵之变,反手顛覆了咱家不成?”
心中计议已定,仇士良面上立刻堆起理解和讚许的笑容,躬身道:
“陛下纯孝之心,感天动地,白乐天能为宣懿皇太后撰写祭文,亦是他的福分与荣耀。
老奴以为,陛下所虑极是,接徵召確有不妥,恐伤陛下仁德之名。”
仇士良略作沉吟,献计道:
“依老奴浅见,陛下不妨以资政之名义召回白乐天。
言明陛下初登大宝,渴慕老臣经验智慧,欲咨以政事,垂询治国之道。
可加授其一个荣誉性的高位虚衔,如尚书僕射之荣,此为尊崇老臣,彰显陛下求贤若渴、敬老尊贤之意。
至於撰写祭文、墓志铭之事,待其抵京,陛下再以私人孝思,温言相请,想必白乐天感念陛下厚恩与至诚孝心,必欣然应允,尽心竭力。
如此,公私两便,名实俱佳,朝野上下,亦只会颂扬陛下仁德。”
李炎闻言,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笑容,连连点头道:
“好,好,好,还是仇公有办法。
朕就知道,遇到难事问仇公,准没错,必有良策。”
李炎满意继续说道:
“就依仇公之言,以资政名义召回白乐天。
他如今身上掛著个检校刑部尚书的虚衔,直接拿掉,就加授尚书僕射,至於左僕射还是右僕射……”
李炎大手一挥,显得十分信任仇士良的说道:
“一会仇公去中书门下宣朕口諭时,看著哪个合適,替朕定下便是,朕信得过仇公。
好了,此事便託付仇公,朕先去看望曾祖母了。”
说完,李炎不再停留,步履轻快地再次转身离去,根本没给仇士良说出“遵旨”的机会,只留下仇士良对著他离去的背影躬身道:“老奴恭送陛下。”
仇士良望著李炎消失的背影,那句“我就知道问仇公准没错”让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旋即隱去。
陛下这份依赖,正是他需要的,至於白居易,一个名头而已,无足轻重。
通往兴庆宫的宫道上,李炎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方才在殿中表演出的孝思与孺慕固然有几分真情,但更多的,是算计。
李炎在心中无声低语道:
“阿母,儿今日借您之名,行此权宜之计,召那白居易回京。
您生前確爱其诗,儿此举,也算圆您一个心愿,更借其名笔,为您身后增辉。
只是其中亦有儿布局的私心,您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怪儿的,对吧?
儿定会让他写出配得上您的锦绣文章。
思绪间,兴庆宫巍峨的宫门已在眼前。
早有李炎身边的小黄门提前飞报,因此他毫无阻滯,径直穿过门庭,步入这座那位太上皇曾居住、如今由郭太皇太后颐养的宫苑。
殿內温暖如春,郭太皇太后郭氏端坐於榻上,只是看向李炎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孙儿李瀍,拜见曾祖母,曾祖母万福金安。”李炎入殿,恭敬地行了大礼。
“瀍儿来了,快免礼,坐到老身身边来。”郭氏慈爱地笑著,拍了拍身侧的坐榻。
她对这个孙儿近来的表现颇为满意,也对她表现出了亲近之意,比之先帝(文宗)的疏离,更让她感到温暖。
李炎依言坐下,祖孙二人閒话家常,气氛温馨。
然而,郭氏毕竟歷经数朝,深諳宫廷风云。
郭太皇太后看著李炎年轻而略显疲惫(至少在郭氏看来是如此)的面容,终於將话题引向了她最忧心之处,她的声音温和,话语也极为含蓄隱晦说道:
“瀍儿,你初登大宝,诸事繁杂,身边得用之人至关重要。
仇士良、鱼弘志二人,拥立有功,办事也算得力,只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为君者,恩威当並施,亲贤臣而远……咳咳,凡事,总要把握个度才好。”
李炎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他心中微暖,知道这位曾祖母是真心为他担忧。
但此刻,李炎的谋划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又怎能对任何人言明?
李炎端起茶盏,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
“祖母的意思,孙儿明白,仇士良、鱼弘志拥立孙儿,確有大功。
如今朝中宫禁,许多事也仰仗他们办理。
他们掌握著神策军,这大唐眼下唯一堪用的禁军。
孙儿自然要信重他们,倚仗他们,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
郭太皇太后看著孙儿脸上那抹无奈的笑容,心中更添怜惜与担忧。
郭氏以为李炎是迫於仇、鱼二人的权势和禁军在手,才不得不重用他们。
这位歷经风雨的老人轻轻拍了拍李炎的手背,眼中满是疼惜,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感嘆的说道:
“孩子辛苦你了。”
李炎感受到那份真挚的关怀,旋即展顏一笑说道:
“祖母,这有什么的?身在其位,自当谋其政。”
李炎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神情变得郑重而充满敬意说道:
“对了祖母,孙儿记得,安西四镇最后一任的都护,是武威郡王郭昕郭公,论辈分,是您的叔父吧?”
提到郭昕,郭氏眼中瞬间涌起浓浓的怀念与感伤,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少女时代:
“是啊,那是老身的叔父,当年在府中,除了祖父,就属叔父待我最好,他性子刚毅,最是疼惜小辈。”
她的声音悠远,带著对往昔崢嶸岁月的无限追思。
李炎看著曾祖母眼中闪烁的光芒,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史书所载,龟兹城头,面对十万的吐蕃大军围攻,年逾七旬的郭昕率数千白髮兵,持残破陌刀,面向长安三拜,隨后慨然迎敌。
想著他们为了维持经济,与朝廷信息断绝,用旧年號自铸大唐建中钱。
他们是大唐在西域最后的脊樑,用尽最后一滴血,詮释了何为忠诚与悲壮,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愤与崇敬在李炎胸中激盪。
李炎坐直身体,神情变得无比郑重,声音清晰而有力的说道:
“祖母,武威郡王郭公,以及所有安西都护府的將士们,他们应该是为大唐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要不然吐蕃那群人定会派遣使节,来我大唐嘲讽。
所以他们的忠勇,不该被遗忘於黄沙。
而武威郡王,至今尚无諡號,此乃朝廷之失。
孙儿已决意,在下月初一的大朝会上,命百官为武威郡王议定美諡,追赠其应得之哀荣。
不仅如此,孙儿还要让工部在长安城附近择一风水形胜之地,由內侍省拨付內帑,为所有安西都护府殉国的將士们,立一块顶天立地的安西忠烈功绩碑。
將郭公及所有能找到的安西英烈的姓名、事跡,尽数鐫刻其上,让煌煌青史铭记他们的功勋。
让天下百姓、后世子孙,千秋万代,永誌不忘。
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大唐曾有这样一群忠魂,在万里之外,为社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郭太皇太后望著眼前神情激越、目光坚定的年轻皇帝,眼中泛起了欣慰的泪光。
这一刻,她似乎从李炎身上,看到了大唐重新凝聚起那股不屈精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