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司马懿:勿cue(1/2)

仇士良垂手侍立,眼角的余光紧隨著那几份奏疏消失的方向,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皇帝方才那番雷霆震怒,將弹劾鱼弘志的奏疏付之一炬,又对鱼弘志那漏洞百出的辩解深信不疑,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来“弥合”他与鱼弘志之间的嫌隙,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份近乎迂阔的“信任”,让仇士良在鄙夷之余,又隱隱感到一丝掌控的快意。

“到目前为止,倒都甚合我心意。”仇士良心底无声冷笑道:

“就是这点太过念旧情,太重所谓『信义』,不但容易轻信於人,一旦信了竟还深信不疑,近乎固执。

看来对付这头肥猪,原先那些直取要害的狠辣手段,倒显得过於急切了。

温水煮蛙,钝刀子割肉,让他在这份圣眷里慢慢烂透,岂不更妙?

也省得溅污了这位陛下的仁名呵,无妨,大局仍在掌控,不过略改章程罢了。”

仇士良內心不断变化时,面上却依旧保持著恭谨侍立的姿態。

御座上的李炎似乎被这“忠奸互咬”的闹剧扰乱了心情,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猛地站起身,带得案上笔架轻晃。

“仇公,”李炎的声音中带著的疲惫的说道:

“你且按老规矩在此,替朕翻阅这些奏疏,条陈己见,写在纸条上便是,朕……”李炎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成堆的奏疏,仿佛不堪重负的说道:

“朕此刻心烦意乱,实无心情批阅。”

李炎抬步便往向殿外走去,一边出言道:

“朕尚未謁见过曾祖母,心中常怀愧疚。

趁此空隙,朕去一趟兴庆宫,拜见曾祖母,略尽孝道。”

“陛下且慢。”仇士良连忙出声唤住李炎。

李炎身形停在殿门处,缓缓转过身,脸上带著被打扰的不耐与深深的无奈,蹙眉问道:“仇公还有何事?”

仇士良压下心中那丝被轻慢的不快,躬身说道:

“回稟陛下,昨日陛下吩咐今日召见的那几位自荆州和终南山而来的高功道士,此刻已在殿外廊下恭候圣驾多时了,另外……”

仇士良双手奉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疏说道:

“这是老奴与枢密院诸同僚,为整肃宫禁、杜绝擅权之弊,草擬的《神策军宫苑调兵规制新议》奏疏,关乎宫禁防卫根本,需陛下御览钦定,方可明发施行。”

李炎的目光扫过殿外隱约可见的道袍人影,又落回仇士良手中的奏疏,脸上厌烦之色更浓。

李炎摆了摆手,语速极快地说道:

“道士?朕此刻心绪烦乱,哪有心思听他们讲玄论道?

待朕走后,仇公你隨意安排个住处安置便是。

皇家道观也好,皇家的別苑也罢,清净些的地方即可。

待朕回来,告知朕一声即可。”

李炎目光转向那份奏疏,伸出手道:“至於奏疏,拿来吧。”

“喏。”仇士良应声,趋前几步,將奏疏恭敬呈上。

李炎伸手接过仇士良递上的奏疏,看也不看封皮和內容,径直走回御案前。

提笔蘸墨,几乎不假思索,在那份关乎宫禁兵权流转、字字斟酌的新规奏疏末尾,龙飞凤舞地批下一个朱红大字——“可”。

“批好了。”李炎搁下硃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炎再次看向仇士良,带著確认的说道:“仇公,应无他事了吧?无事,朕便走了。”

仇士良將皇帝这番心不在焉、急於脱身的姿態尽收眼底,內心想道:

看来陛下这是真被气著了,也真不想再理会这些“糟心事”。

仇士良立刻深深躬身说道:“老奴无事了,恭送陛下。”

李炎不再多言,带著几名隨侍的小黄门,快步走出紫宸殿,朝著兴庆宫方向行去。

刚走出紫宸殿范围不过百步,穿过一道宫门迴廊,李炎猛地顿住脚步,抬手重重一拍额头,发出一声懊恼的轻呼道:

“哎呀,怎地把如此要紧之事给忘了。”

李炎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带著隨从又匆匆折返回紫宸殿。

殿门再次被推开,李炎的身影重新出现。

殿內的仇士良刚在御案旁的锦墩上坐下,正展开那份批了可字的奏疏细看,闻声愕然抬头,心中疑竇丛生:

陛下怎地又回来了?难道对新规有变卦?

仇士良眼中带著讶异,连忙起身。

只见李炎脸上带著几分急切与追悔,几步走到仇士良面前,语气郑重道:

“仇公,朕方才心神不寧,竟忘了还有一件极其要紧之事,需得立刻与你商议。”

仇士良连忙躬身说道:“陛下请讲,老奴洗耳恭听。”

李炎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感伤与怀念,声音也低沉柔和下来的说道:

“今日朝会散时,朕隱约听得几位臣工閒谈,提及太子少傅、刑部尚书白冯翊,在洛阳履道里养老,又作了新诗。”

李炎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遥远的童年时光说道:

“仇公有所不知,朕的亡母生前,最是喜爱诵读白乐天的诗篇。

尤其在朕儿时,阿母常常將朕抱於膝上,揽在怀中,一首一首地念给朕听。”

李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微微侧过脸,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衣袖后继续说道: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些句子,朕至今字字铭心,皆,阿母念诗时的神情语调,恍如昨日。”

殿內一片寂静,只有李炎低沉的敘述在迴荡,充满了对亡母刻骨的思念。

李炎猛地看向仇士良,眼神变得坚定的说道:

“如今,朕承继大统,贵为天子。

追封阿母为皇太后,身为人子,岂能不为阿母身后事尽一份心?

朕欲召白乐天回京,让这位阿母生前最喜爱的诗人,亲自为阿母撰写祭文与墓志铭,唯有他的才情与声名,才配得上阿母的贤德慈爱。

此乃朕的一片孝心,亦是对阿母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李炎的脸上出现的踌躇与忧虑,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顾虑的说道:

“只是仇公,你说朕该以何等名义召他还京?

白乐天毕竟是四朝老臣,名满天下。

若直接以撰写亡母祭文、墓誌为由徵召一位功勋卓著的老臣,是否显得朕过於苛待老臣,不恤人情?

於朕仁孝之名可有损碍?仇公久歷朝堂,以为朕当以何名义相召,方为妥当?”

仇士良静静地听著,在脑中迅速思考:

不愧是你啊陛下,重情念旧,至孝至纯,却又如此爱惜羽毛,既想用人,还怕自己名声有损,落个苛待老臣的名声。

这份心思,倒是简单好猜。

白居易此人当年在元和年间,倒是跟著裴度、武元衡他们一起积极襄助宪宗皇帝削藩,是那短暂元和中兴的鼓吹者之一。

在朝堂之上他也没少上书言事,矛头直指宫闈宦官,那首《卖炭翁》,句句如刀,讽的不就是咱这些宫使?

“罢了,”仇士良很快做了决断,心中冷笑道:

“终究是个风烛残年、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朽,且已远离中枢多年,在洛阳吟风弄月,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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