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鱼弘志:论仇士良与田文镜的关係(1/2)
这一问,如同火星溅入了乾柴堆。
鱼弘志本就对仇士良恨入骨髓,今日更因这老狗的反击被构陷弹劾,险些万劫不復,此刻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见皇帝似乎有意倾听,鱼弘志哪里还按捺得住?
“陛下。”鱼弘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咬牙切齿的愤恨说道: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那仇士良,他的所作所为,比老奴这点旧事,岂止是有过之?
那简直是罄竹难书,陛下明鑑啊。”
鱼弘志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仪態,扳著手指,唾沫横飞地开始添油加醋歷数仇士良的罪状:
“他仗著定策拥立之功,兼知枢密,把持左军,威福自专,视陛下如……如……”鱼弘志本想说出如傀儡,话到嘴边硬生生剎住,换了个更含蓄却也更诛心的词说道:
“如稚子,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他府邸之豪奢,堪比王爵规制,所用器物,便是陛下也未必能有,僭越之处比比皆是。
前庭立著的不是石狮,是逾制的狻猊,庭中甬道敢用御道同色的青石,飞檐斗拱雕著逾制的螭吻,这岂是臣子该有的气象?
府库中堆积如山的珍宝,多少是河朔三镇、剑南西川、昭义那些藩帅孝敬的?藩镇使者入京,必先拜其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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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孝敬,实为买其庇护,对抗朝廷。
其义子仇公武,执掌左军都知兵马使,跋扈更甚,剋扣军餉,私设刑堂,军中稍有不顺其意者,轻则鞭笞,重则人间蒸发,多少忠勇之士含冤莫白。”
“更甚者,他竟敢私窥禁中。
紫宸殿、蓬莱殿,何处不是他的耳目?
他安插亲信於三省六部,凡有不利於其之奏疏,必先经枢密院承旨李惟贞之手压下或篡改。
陛下日日所阅奏疏,恐十不存一真貌。
此乃隔绝內外,架空陛下啊,陛下不可不防啊。”
鱼弘志越说越激动,脸膛涨得通红,每一句都仿佛带著血泪控诉。
鱼弘志偷眼覷著御座上的天子,只见李炎静静听著,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偶尔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直到李炎看鱼弘志一眼,淡淡地应一句:“哦?是吗?”
鱼弘志一听这回应,如同得了鼓励,立刻赌咒发誓道:
“对对对,陛下明鑑,老奴所言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岂敢在御前说瞎话。”
说罢,鱼弘志喘了口气,又继续滔滔不绝地控诉,仿佛要將仇士良的罪行桩桩件件都钉死在御前。
殿內只有鱼弘志急促的声音和长明灯偶尔的噼啪声。
李炎端坐御榻,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听眾,偶尔给鱼弘志一个支持眼神。
终於,鱼弘志將所能想到的、能加诸仇士良身上的恶名都倾泻而出,末了,他犹嫌不足,重重补充道:
“陛下,这些还只是老奴知道、能查实的。
那老奴不知道的,被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还不知有多少滔天罪孽!陛下,此獠不除,朝无寧日,宫禁难安啊。”
鱼弘志喘著粗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眼中闪烁著希冀的光芒,试探著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陛下,此等蠹国奸宦,祸乱朝纲,您……您打算如何处置?”
李炎端著茶盏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李炎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鱼弘志那张充满期待与算计的脸上,內心暗忖道:
“如何处置?这话问得。
朕若真有生杀予夺、乾坤独断之权柄,何须看你二人在这朝堂之上、宫禁之中,如同疯犬般撕咬?
朕恨不得此刻就將就將你们二人一起拖出玄武门,千刀万剐了。”
然而面上,李炎只是微微蹙眉,仿佛真的在认真思索。
片刻后,李炎抬起头,语气平和地说道:
“鱼公所言,朕记下了,然则朕亦不能偏听偏信,待会儿朕会叫仇公过来,就像方才召见鱼公你一样。
將这些事,当面问他一问,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仇公亦是拥立老臣,功勋卓著,不可使功臣寒心。”
李炎目光转向鱼弘志,脸上带著笑意说道:“鱼公稍安勿躁,待会儿不妨留下,与仇公当面分说清楚,也好澄清是非,免得日后再生嫌隙。”
留下?和仇士良当面对质?
鱼弘志一听,头皮都炸了。
他自己被弹劾那些奏疏里被坐实的前朝旧事还没擦乾净屁股呢,更別提那些捕风捉影的构陷。
一旦与那老谋深算、爪牙遍地的仇士良当面对质,自己这点老底怕是要被对方掀个底朝天。
届时別说扳倒仇士良,自己先得在陛下面前原形毕露。
“陛下,陛下恕罪。”鱼弘志慌忙躬身,急中生智道:
“陛下垂询,老奴本应留下侍奉。
只是老奴方才骤闻陛下召见,忧心如焚,將右神策军中的几桩紧急军务都撂下了。
关乎京畿戍防调度,片刻延误不得,营中几位都將正等著老奴的指令处置。
若无……若无其他吩咐,恳请陛下允准老奴先行告退,回去处置军务要紧,耽搁了恐生变故。”
鱼弘志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著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眼神躲闪,不敢与李炎平静的目光对视。
李炎心中瞭然,这肥鱼果然不敢接招,他面上露出些许遗憾,隨即理解地点点头说道:
“哦?军务要紧,不可耽搁,既如此,鱼公且去忙吧,右军之事,还需你多费心。”
“谢陛下体恤,老奴告退。”鱼弘志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行礼,起身就要退走。
刚转身走出几步,鱼弘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脚步,一拍脑门,转身对著李炎,脸上出现“忠心耿耿”的諂笑:
“哎呀,瞧老奴这记性,险些误了大事。
陛下,老奴刚想起一事,关乎宫闈体统。”
李炎挑眉说道:“哦?何事?”
鱼弘志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显得格外郑重说道:
“陛下,那刘弘逸、薛季棱二贼伏诛后,內侍省两位內侍监的位置一直空悬至今。
不知陛下心中可已有属意人选?此职总管內侍省,掌宫掖之政,关乎禁中安稳,不可久缺啊。”
“內侍监?”李炎闻言露出一副不甚瞭然的模样说道:
“哦,朕登基日浅,诸事繁杂,倒还未及细想此事。
鱼公久在宫中,阅歷深厚,可有合適人选推荐於朕?”
鱼弘志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心中狂喜,面上却极力维持著恭谨,立刻说道:
“陛下圣明,陛下垂询老奴,老奴不敢不尽心。
老奴老奴斗胆举荐一人——淮南监军杨钦义。
杨钦义乃宦官世家杨氏子弟,歷宪、穆、敬、文四朝,忠心耿耿,德高望重,镇守淮南重镇多年,功勋卓著,且为人稳重干练,处事公允。
此乃內侍监之良选,若蒙陛下擢用,必能整肃內廷,为陛下分忧。”
“杨钦义?”李炎沉吟片刻,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隨即爽快点头道:
“好,虽不知是何人,但鱼公举荐,必是贤才。
那便擢杨钦义为內侍监之一,只是尚有另一位空缺,鱼公可还有合適人选?”
鱼弘志闻言的心猛的一跳,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內侍监高位。
鱼弘志脑中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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