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93.死战与归途 8.5k(1/2)
第85章 93.死战与归途 8.5k
那声音先於景象抵达。
不是一种声音,是千万种。甲壳摩擦著甲壳,乾枯、刺耳。
无数细小的节肢刮过岩石地面,匯成一片沙海般的低语。
偶尔,有几丁质的翅膀振动,发出沉闷的嗡鸣混在那片刮擦声里,像某种病態的心跳然后,他看见了它们。
黑色的潮水,每一滴“水”都是一只鼓胀的、拳头大的甲虫。
洞穴顶上苔蘚的幽光流淌在它们油腻的外壳上,没有反射,只有一片黏稠的、深不见底的暗。
这股活生生的“潮水”正向他们涌来。
“臥槽——”
凯克下意识地口吐芬芳他的手已自行其是,反握住背上的剑柄,
冰冷的皮革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支点。
一声清越的鸣响,钢剑出鞘。
可这声响,在这片能把人理智磨成粉末的噪音里,连一滴溅入深潭的水都算不上。
“別用剑!”
艾斯卡尔的咆哮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耳边“没用!只是浪费力气!”
警告来得太晚了。
或者说,他的身体根本没理会求生的本能住了他的肌肉將所有力量拧进双臂,手腕翻转,剑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狠狠地劈进那片涌动的黑潮。
咯一一吱一一!
一股令人牙酸的反震顺著剑脊衝上他的手臂,仿佛砍上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堆包裹著烂泥的碎石。
虎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手腕瞬间麻痹。
剑刃仅仅撬开了最前排的几丁质硬壳,墨绿色的汁液带著一股腐烂的腥气飞溅出来。
然而,那个微不足道的缺口,
在他眨眼之前,就被后面无穷无尽的同类填满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剑,没用。
这个念头终於穿透了本能的喧囂。
凯克没有再挥出第二剑,那只会让他的手腕彻底报废。
他脚下发力,身体笨拙地模仿著艾斯卡尔曾教过他的步法像一片被狂风捲起的落叶,向侧后方滑开。
他想寻找一个缺口,一个间隙,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这东西没有缺口。
它不是敌人,是一场灾难。
一片由纯粹的数量堆积而成的、爬行的绝望。
头顶的岩壁传来一阵骚动。
他猛地抬头,看见一大片黑色的“污渍”正在蠕动、剥落。
那些甲虫失去了抓附,像一道黑色的瀑布,当头倾泻。
躲不开。
这念头闪过的瞬间,凯克已將所剩不多的魔力全部灌入脚下,一个词在他脑中成形。
暗影穿梭。
他的身影骤然虚化,仿佛被地面上自己那被微光拉长的影子一口吞没。
世界化为一片模糊的灰。
下一刻,坚硬的岩石触感重新从脚底传来。
他跟跪著出现在几米之外,身后传来“啪”的密集坠落声那是虫雨砸在地上的声音。
凯克弓著身,大口喘息,肺里火辣辣的疼。
他稳住还在微微发颤的身体,望向再次压近的虫潮左手五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伸展,一个法印的轮廓在指间若隱若现。
他將体內的血能与魔力引导至手臂,再顺著手臂灌注到手中的钢剑上。
剑身发出一阵低鸣,原本光洁的剑刃上浮现出一层流动的、不祥的暗红色血雾。
“阿尔德衝击斩!”
凯克一声低吼,踏步向前,挥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一剑。
这一剑不再追求力量,而是速度与技巧的结合。剑锋划破空气,斩入虫群。
轰一一!
在剑刃与甲虫接触的瞬间,一股凝练的暗红色衝击波猛然爆发。
这道念动力形成的剑气向前推进了数米,所过之处,甲虫被尽数掀飞。
紧接著,衝击波本身轰然炸裂,化作无数微小的血能尖刺,向四周溅射开来。
这些血刺威力不强,无法穿透甲虫坚硬的外壳。
但那密集的撞击声和附带的衝击力,也让周围的虫子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停滯。
一条通往艾斯卡尔身边的、短暂的通道出现了。
有效!但是凯克看了一眼再次被填满的通路,心中一沉。
冷却时间还是太长了!
凯克自己估计了一下,自己想再次用法印灌注,至少还得等十秒左右。
將近十秒的间隔,在这无穷无尽的虫潮面前,几乎等於没有。
与此同时,艾斯卡尔的应对则展现出了老牌猎魔人的沉稳与高效。
他没有浪费任何一丝体力在无效的攻击上,而是在身前撑开了一面金色的昆恩法印护盾。
几乎在护盾成型的瞬间,数不清的黑色甲虫就爬了上去。
用口器疯狂地啃咬著护盾,发出一阵密集的、如同冰电砸在铁皮上的“咔咔”声。
艾斯卡尔面色沉峻,左手维持著护盾,右手则不断打出短促而精准的阿尔德法印。
那不是为了杀伤。
每一次衝击波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將正面涌来的虫潮推开一个缺口。
为两人爭取到微不足道的喘息空间和立足之地。
凯克迅速靠拢过去,与艾斯卡尔背靠著背。
“这样下去不行。”
凯克急促地说道。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我看到了。”
艾斯卡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静得可怕。
“它们不仅从地面来。”
两人被迫困在了虫群中央。
这些怪物爬满了洞穴的墙壁和穹顶,不时有甲虫像黑色的雨点一样从上方落下,砸在他们的肩上和头盔上。
凯克的靴子已经被甲虫覆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小的腿在皮革上攀爬,试图钻进他护甲的每一个缝隙。
必须想个办法,不然我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凯克再次凝聚起体內的力量。
“阿尔德·血爆!”
一圈狂暴的暗红色衝击波以他为中心猛然炸开。
能量波纹中夹杂著无数由血能凝结的尖刺。
扇形范围內的虫潮被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无数甲虫在半空中就被震得甲壳碎裂,化为一团团墨绿色的浆液。
地面上瞬间被清出了一片半径数米的空地,
一股微弱的暖流顺著血能回馈到体內,让他消耗的体力恢復了一丝。
但这短暂的胜利毫无意义。
那片被清空的区域,在一两个呼吸之间,就被后方更多的甲虫再次填满。
那片黑色的潮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仿佛他刚刚的攻击,真的只是往大海里丟了一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艾斯卡尔在虫潮的嗡鸣中吼道,他的声音因持续施法而有些沙哑。
“往回撤!退回那片孢子雾里去!”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片洞穴里唯一的变数,
就是他们来时穿过的那条、瀰漫著致幻孢子的通道,
那些虫子没有跟过来,这说明它们很可能畏惧那片雾气。
两人立刻达成共识。
“我开路!”
凯克吼道,他比艾斯卡尔更迅捷。
而且“阿尔德·血爆”是强行清理出一条道路的唯一手段。
“我断后!”
艾斯卡尔言简意咳地回答,经验更丰富的他,自然要承担起最危险的任务。
凯克不再犹豫,他將所剩不多的体力再次凝聚。
又一记“阿尔德·血爆”轰向来时的通道方向,炸开一条短暂的通路。
他立刻迈开脚步,向著那道散发著幽绿色光芒的裂缝衝去。
艾斯卡尔的处境,在瞬间变得比之前危险数倍。
他必须独自面对整个虫潮的正面压力。
他放弃了昆恩法印的持续防御,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进攻上。
钢剑在他身前舞成一片银色的光幕。
每一次精准而迅捷的挥舞,都能切开数只甲虫坚硬的外壳。
墨绿色的汁液四处飞溅,在他深棕色的羊皮夹克上留下一片片污跡。
同时,他左手不断打出短促的阿尔德法印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推开一波波巨浪,为自己创造出后退的立足空间。
然而,虫子的数量是无穷无尽的。
他每杀死一只,就有十只从它的尸体上爬过,填补上空位。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抗一场永不停歇的黑色海啸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巨大的体力消耗。
就在凯克距离那道救命的裂缝只有几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一股远超普通甲虫的、致命的恶意从侧后方袭来,让凯克的后颈汗毛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能凭藉著战斗本能。
狼犯地向一旁扑倒,同时试图反手將钢剑插向身后。
然而,他快,那东西更快!
虫潮之中,突然有三只体型明显更大、甲壳上带著暗红色诡异斑纹的变异甲虫猛地钻了出来。
它们的速度远超同类,无视了艾斯卡尔的剑围,如同三支离弦的黑色箭矢。
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扑向了后背完全暴露、且已力竭的凯克。
完了!
凯克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眼角的余光已经警见了那闪烁著血光的狞口器。
艾斯卡尔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危险。
这三只精英怪物的速度和力量,凯克绝对无法倖免。
而此刻的艾斯卡尔,正被正面的虫潮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抽身去用剑精准地拦截。
这是一个典型的战场两难:
顾及前方,凯克至少身受重伤:
救援凯克,自己將被虫潮撕咬,
他没有丝毫犹豫。
艾斯卡尔放弃了对正面虫潮的压制,任由那黑色的浪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拍向自己。
他將所有的注意力和仅存的魔力,都集中在了那唯一的、致命的威胁之上。
他猛地转身,左手向前悍然推出,口中爆喝一声:
“伊格尼!”
一道锥形的、炽热的烈焰从他掌心喷涌而出。
精准地笼罩了那三只正飞扑向凯克的变异甲虫。
在猎魔人法印的高温下,它们的甲壳瞬间被烧得通红。
发出了悽厉的、不似虫鸣的嘶叫,重重地摔落在地。
它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虽然还没有死但是要是想再飞起来攻击的话,显然是不可能了。
凯克得救了。
但艾斯卡尔为这记救命的法印,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就在他转身施法的瞬间,他原本用剑和法印苦苦维持的正面防线,彻底崩溃了。
无穷无尽的普通甲虫瞬间淹没了他所站的位置。
艾斯卡尔只觉得右腿猛地一沉,仿佛被数十个烧红的铁钳死死夹住。
虫潮的重量和力量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怒吼著將钢剑反手刺入脚边的虫群,但已经太迟了。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右小腿处传来。
一只甲虫锋利的口器,已经咬穿了他硬皮靴和裤腿的薄弱连接处,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肌肉之中。
“呢啊!”
艾斯卡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强忍著那股钻心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將腿从虫群中猛地拔出,身体跟跑著向后退入裂缝。
那个死死咬住他的甲虫被这股巨力硬生生撕裂但它那可怕的口器和半个脑袋,却连同一大块血肉,一同留在了艾斯卡尔的腿上。
“艾斯卡尔!”
凯克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艾斯卡尔跟跑倒地的瞬间,双目欲裂。
那救了他一命的火焰,与导师被虫群淹没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回虫群的边缘,在那些甲虫因为畏惧孢子雾而迟疑的片刻,一把將艾斯卡尔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撑住!”
他嘶吼著,背负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再次一头衝进了那片幽绿色的孢子雾中。
强烈的幻觉在肾上腺素和恐惧的催化下,变得比来时更加恐怖和清晰。
他仿佛看到自己背上的艾斯卡尔变成了一具腐烂的户体,正在他耳边低语著死亡的诱惑。
他又看到卡珊德拉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凝聚正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嘲笑著他的无能与狼狐。
“滚开!”
凯克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嘴里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凭藉著强大的意志力,在剧痛中维持著最后的理智,一步一步地向著通道深处挪动,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无穷无尽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虫潮。
如同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墙壁,全部拥挤、停滯在了孢子雾的边缘地带。
它们焦躁不安地涌动著,却没有任何一只敢踏入这片幽绿色的雾气分毫。
终於,在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时,凯克背著艾斯卡尔衝出了孢子雾的范围。
他將艾斯卡尔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湿冷的墙壁上。
借著猎魔人徽章的微光,凯克看清了艾斯卡尔的伤口。
那是一个恐怖的、血肉模糊的窟窿,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黑、硬化。
毒。
这个词在凯克的脑子里生了根。
艾斯卡尔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像张被雨水浸透的羊皮纸,冷汗沿著他紧皱的眉头滑落。
他每一次喘息都带著撕心裂肺的杂音。
那瓶“燕子”药剂已经见了底,可他腿上那道伤口周围黑紫色的纹路还在像恶毒的藤蔓一样,固执地向上蔓延,
凯克的目光被那片正在死去的皮肉钉住了。
他是为了救我。
如果不是为了把他从虫群的利齿下推开他自己的错。他的患蠢。他的剑。
愧疚感像冰冷的泥浆,堵住了他的喉咙他眼睁睁看著艾斯卡尔的身体因剧痛而发起抖,猎魔人强大的自愈力在毒素麵前节节败退。
燕子药剂已经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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