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92.腐化之息 7.8k(1/2)
第84章 92.腐化之息 7.8k
沉重的铁质柵格被挪开,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在清晨寂静的古勒塔街道上短暂迴响,隨即被下方涌出的污浊空气吞没。
一股混合著腐烂物、霉菌和不知名排泄物的浓烈恶臭扑面而来,让凯克瞬间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身上的深灰色厚布猎装仿佛也无法抵挡这股无孔不入的湿冷与腥臭。
那气味是如此具体,仿佛有实质的重量,黏附在他的鼻腔、喉咙,甚至渗透进味蕾,带来一种持续的、令人作呕的苦涩感。
他看著艾斯卡尔那身厚重的深棕色羊皮翻领夹克毫不迟疑地消失在黑暗的入口。
那沉稳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凯克只能咬著牙,无奈地跟了上去。
隨著柵格被重新盖上,最后一点天光也被隔绝,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脚下“滴答”作响的水声。
这鬼地方·
凯克在心里咒骂著,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构成的淤泥里,发出“噗”的噁心声响。
比伊拉拉那个关押血畜的牢笼还要噁心一万倍。
他想起了那里的景象,浓重的血腥气虽然刺鼻,但至少是“新鲜”的,是生命消逝的味道。
而这里,是生命在最污秽的环境里腐烂、发酵、变质后產生的终极恶臭,是死亡的沉渣。
感觉每呼吸一口,都在喝一碗混合著铁锈、粪便和腐肉的浓汤。
“为什么沉睡园会在这种地方?”
凯克的声音在狭窄的下水道里带著空洞的回音。
他感觉自己的高领內衬已经被潮气浸透,黏在皮肤上,冰冷又潮湿,十分难受。
“地图上说,园本就建於地下。”
艾斯卡尔的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来。他应该已经点著了火把,一小簇橘黄的光在视野的尽头晃荡,把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照得半明半暗。
他边走,边把那张黄得快要烂掉的羊皮纸抖开。
“后来人类来到这里,在它的正上方建起了城市。
所以,我们现在正走在歷史的夹层里。”
凯克眯著眼,借著那点可怜的光打量四周。
墙壁湿得发亮,滑腻腻的青苔贴在石头上,旁边是一块块灰黑色的、看著就噁心的菌斑。
浑浊的脏水没过脚踝,漫不经心地流著,时不时有某种烂成一团的东西撞上他的靴子,触感软趴趴的。
“还有多远?”
艾斯卡尔不动了,把地图往火光前凑了凑,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划拉著。
他的眼神先是投向了通道的尽头一一那片火光舔不到的、纯粹的黑。
然后又落回了地图上那几条墨水画出的线上。
“园在整个下水道的最底下。
看来得磨蹭一会儿了。”
他把地图捲起来,塞进怀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走。”
凯克没说话,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把背后的剑柄又往上推了推,確保一伸手就能握住,然后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
火把炸开的细小“啪”声。
靴子踩进污水里的“哗啦”声。
除了这些,这片死寂的地下就再没別的动静了。
古勒塔的下水道里,那股腐烂的臭气越来越浓,简直要凝成实体。
不光是臭,还有一种阴湿的冷,贴著皮肤,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
凯克没放鬆。
他的眼睛像猫头鹰,不放过任何一处能藏东西的阴影。
然后,他的视线冻住了。
前面不远的浑水里,立著几个东西。
火光太暗,只能看清是人形的轮廓,在水里晃晃悠悠。
水鬼的模样。但他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臃肿,这么扭曲的水鬼。
黏糊糊的青苔和烂藤条像另一层皮肤似的裹在它们身上。
关节的地方甚至长出了一簇簇伞盖似的、或者乾脆就是一坨坨的灰绿色真菌,隨著它们慢吞吞的动作一颤一颤。
无数细密的根须缠著它们的胳膊和腿,动作看起来又僵又怪。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它们眼窝的位置,
那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病绿色的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被菌子和烂草寄生的怪物。
一股压了很久的火气猛地从凯克胸口顶了上来。
昨天晚上那个女吸血鬼的脸,她说话的调子,在他脑子里翻来滚去。
那种无能为力的屈辱感,现在全变成了滚烫的、想要杀点什么的衝动。
他需要个口子把这股邪火撒出去。
眼前这几个畸形的玩意儿,再合適不过了。
那只该死的母蝙蝠!
凯克的后槽牙咬得咯哎作响。
就拿你们开刀!
他反手抽出钢剑。
那把破剑,是从地牢里带出来的,可剑刃依旧认得血肉的滋味,
剑柄冰冷的触感传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血烧得越来越烫。
他甚至没留神。
身后,艾斯卡尔的脚步停了那么一瞬间。
那双看惯了风霜的眼睛死死锁著水鬼身上的绿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声“等等—”卡在喉咙里,还没吐出来,凯克就已经扑了出去。
他身子一沉,脚下是狼学派的路子,整个人像根离弦的箭。
脏水被他撞开,哗啦一声,人已经到了最近那只水鬼面前。
钢剑破开滯涩的空气,带著风声,直直劈向那东西的脑袋。
预想中脑浆进裂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
剑刃砍中的瞬间,那只水鬼的身体。
就像个被戳破的、装满烂泥和沼气的皮口袋一一“噗”的一声,炸了。
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绿色雾气喷涌而出,带著一股腥甜的恶臭,瞬间就把凯克整个吞了进去。
他反应不及,虽然立刻屏住了呼吸。
但还是有那么一丝雾气钻进了他的鼻子和嘴。
喉咙里立刻泛起一股铁锈般的甜味。
紧接著,灼烧般的刺痛感像一根烧红的铁签。
从肺里开始,沿著血管疯了一样窜遍全身。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臟“咚、咚、咚”的狂响,震得他头晕。
他想集中精神,可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连握著剑的手都抖得不听使唤。
他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每一下都感觉要把肺给咳出来。
肺里像著了火。
天旋地转的噁心感冲了上来。
中毒了。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玩意儿不对劲,不是普通的毒。
“该死—什么鬼东西!”
凯克单手捂著嘴,另一只手用剑撑著地,身体晃得厉害。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干又哑。
“毒!”
艾斯卡尔的脸瞬间沉得像块铁他没衝上来,反而脚下一错,往后退开,拉开了距离。
他反手把火把狠狠插进墙缝里,橘黄色的光圈这才稳定下来。
他的声音又快又冷,每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穿透了凯克的耳鸣。
“这些水鬼不对劲,它们身上全是毒!
別碰它们,凯克!
这里的打法不一样了!”
凯克跟跪著后退,在污水里踩出一连串响动,和剩下那两只水鬼拉开距离。
每一次呼吸,肺里都像被撒了一把盐。
他知道,不能再近身了,那等於找死。
他必须毫髮无伤地干掉它们。
他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噁心感,左手猛地向前一推。
身体里那股混著血的混沌魔力终於找到了出口。
“阿尔德·血爆!”
一股看得见的红色气浪以他为中心,咆哮著冲了出去。
气浪所到之处,下水道的脏水被硬生生犁开一道沟。
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连墙上火把的光都抖得快要熄灭。
那两只正摇摇晃晃逼近的怪物,被这股力量正面撞上,就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巨锤砸中。
直挺挺地向后飞了出去,狠狠拍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衝击波在它们身上炸开,无数细小的血色尖刺暴雨般扎进了它们长满菌子的身体里。
“嘶一一!
水鬼发出尖锐的惨叫。
它们身上那些绿色的菌子和藤蔓。
在血能的灼烧下迅速变黑、枯萎。
而那些扎进肉里的血刺,更是在它们体內持续地放著血。
可它们居然还没死。
这些怪物晃晃悠悠地从墙上滑下来,身上全是窟窿,流著墨绿色的臭水。
却依旧挣扎著想要站起来。
那两张畸形的嘴猛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积痰声。
紧接著,三道浓稠的绿液喷了出来。
像是烂掉的植物汁水和某种真菌分泌物的混合体。
带著一股能刺穿鼻腔的恶臭,活蛇一般扑向凯克的脸。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太快了。
毒液的速度太快了,而他自己的身体还沉在毒素的泥潭里,根本来不及躲。
念头还没转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晃,整个人仿佛被拉长、稀释,融入了下水道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暗影穿梭。
他几乎是擦著毒液的边缘过去的,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正在消散的残影。
法兰西斯卡给的那颗月影晶核居然这么管用。
凯克在几步外的阴影中重新凝实,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別的什么情绪。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原本要一分钟才能用一次的能力。
现在好像只要四十秒就够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精灵女术士,倒真是给了件好东西。
三道毒液落了空,打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股股白烟。
被击中的地方迅速发黑、溃烂,像是被强酸泼过一样。
凯克看得心头髮紧。
不能让它们喘气。
他再次把身体里那股力量聚起来,这一次,他想起了另一种用法。
他向前踏出一步,钢剑的剑身上,那股妖异的红光一闪而过。
“阿尔德衝击斩!”
他横著扫出长剑,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弧光从剑锋上脱离,像一弯血色的月亮,呼啸著斩了出去。
“砰!”
弧光精准地劈中了离他最近的那只水鬼。
巨大的力道把它撞得倒飞出去,又砸在了它同伴的身上。
衝击波炸开,无数血色尖刺溅射开来,不仅覆盖了目標,连它身后的那只也一併遭了殃。
那些血刺没什么力道,穿不透骨头。
但扎进烂肉里却绰绰有余,像一根根拔不出来的倒鉤。
两只怪物缠作一团,发出的哀豪比刚才还要尖利。
它们疯狂地抓挠著自己的皮肤,想把那些扎进肉里的东西弄出来,却只是把自己的身体撕得更烂。
凯克没停。
他再次发动暗影穿梭,身形化入阴影,远远地拉开距离。
免得被它们临死前的毒液溅到。
他冷静地看著那两只还在抽搐的东西,等待著身体里那股力量重新匯集。
不到十秒。
这不到十秒的工夫,现在却像是等了一辈子那么长。
当他感觉力量再次充盈时,又一记“阿尔德·血爆”脱手而出。
这一次,红色的衝击波正中目標。
密集的血刺和狂暴的推力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在悽厉到极点的哀鸣声中,两只水鬼的身体彻底垮了。
化成一滩绿色的脓水,散发出极致的恶臭。
那滩脓水里还混著些破碎的菌丝和烂掉的植物。
慢慢地,慢慢地融入了下水道的污水里,再也看不见了。
结束了。
凯克拄著剑,大口大口地喘气。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绞著,一阵阵地疼,让他又咳了几声。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看著地上那滩正在消失的污跡。
他对这地方的危险,有了个全新的,沉甸甸的认识。
“这些玩意儿—比外面的怪物难缠多了。”
他的声音又干又哑。
艾斯卡尔走了过来,火把的光碟机散了凯克周围的黑暗。
他没马上说话,而是盯著凯克的脸看了几秒,確认他没被毒液溅到。
“没事?”
他问,声音还是那么低沉。
凯克摇摇头。他脸上因为中毒泛起的青筋已经退了,但脸色还是白的。
“死不了。就是噁心。”
艾斯卡尔“嗯”了一声,从腰间的皮囊里摸出个软木塞的小瓶子,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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