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钱,哪里没有早茶?(1/2)
翌日清晨,天光自窗欞的缝隙间刺入,將空气中悬浮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石开在一片温软馨香中醒来。
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雪白细腻的藕臂,正毫无防备地搭在他的胸膛上。
身侧的女子睡得正沉,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著一丝满足的笑意。
昨夜后半场,钱易谦果真豪掷千金,將运河上几艘有名气的船都唤了过来,环绕在“揽月舫”周围,鶯歌燕舞,酒池肉林,场面一度奢靡到了极点。
石开也未能免俗,在钱易谦的再三起鬨下,从隔壁船上点了个以温顺闻名的姑娘,权当是为自己昨夜的杀戮行为,找一个温暖的躯壳来稀释那份残留的冰冷。
他轻轻挪开女子搭在身上的手臂,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宿醉带来的头痛並不明显,这具年轻身体的恢復能力远超前世。
他赤著上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木窗。
“呼——”
一股夹杂著水汽的寒风瞬间灌入船舱,將满室的暖香与酒气冲淡了几分,也让石开的头脑愈发清醒。
昨夜的狂欢已经落幕。
河面上,那些围绕著揽月舫的船大多已经散去,只剩下两三艘还懒洋洋地停在不远处。
船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伙夫们生火做饭升起的裊裊炊烟。
河水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灰濛濛的顏色,偶尔有早起的渔船划过,船夫的吆喝声在清冷的空气中传出很远。
揽月舫的甲板上,僕役们正轻手轻脚地收拾著残局。
昨夜的珍饈美味,此刻已是残羹冷炙,东倒西歪的酒罈,散落一地的果皮,甚至还有女子遗落的香囊手帕,无声地诉说著昨夜的荒唐。
石开的目光掠过甲板,投向下方那片缓缓流淌的河水。
他轻轻地抽身,坐了起来。身下的波斯地毯上,散落著女人的肚兜、揉皱的衣衫、倾倒的酒杯和啃了一半的果盘。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奢靡过后的颓靡气息,龙涎香的余味混杂著酒臭、汗味和女人的体香,形成一种让人既满足又有些反胃的复杂气味。
石开的脑子异常清醒。
想起巡夜。
没有恐惧,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是踩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在这乱世,人命本就轻贱。
一个心怀怨毒,日后必定会成为麻烦的敌人,能用如此简单、如此不著痕跡的方式除去,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他甚至觉得,自己为那几个京官也做了一件好事,毕竟周德这种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他们也拖下水。
杀人,对他而言,已经从一件需要鼓起莫大勇气、甚至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极端行为,变成了甚至可以说是“寻常”的手段。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了一丝陌生。
“嗯……官人……”
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娇吟。
石开回过头,那女子已经醒了,正用被子裹著身子,睡眼惺忪地看著他,眼神里带著几分依赖和討好。
石开对她笑了笑,走过去,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中衣,隨意地披在身上。
就在这时,隔壁的船舱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浪笑声,以及女子不成调的尖叫和求饶。
“哈哈哈哈!小美人儿,哪里跑!快让本官香一个!”
是林沈的声音。
石开嘴角抽了抽,不用想也知道,这位甩手千户,一大清早便又开始了自己钟爱的事业。
这位仁兄的精力,似乎全都用在了床笫之间,简直是天赋异稟。
他摇了摇头,对床上的女子道:“你再睡会儿,我出去走走。”
女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石开推门而出,一股更为浓郁的酒菜餿味扑面而来。走廊里,几个僕役正跪在地上,用抹布细细擦拭著地板上的污渍。
见到石开出来,他们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垂首侍立。
“大人安好。”
石开微微頷首,算是回应。
他走到船头,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只觉得五臟六腑都舒泰了不少。
昨夜,他让石虎不必在此陪同,自行去城中客栈歇息了。
亲兵是他的羽翼爪牙,不是给他看家护院的家丁,没必要跟著他一起鬼混。
正当他盘算著等会儿去哪里寻些吃食垫垫肚子时,两个穿著体面的僕妇端著木盆和布巾,悄步走到他身后,盈盈一福。
“石大人,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
石开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这是钱易谦安排的。
这位钱主事,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將他们这几位“恩公”伺候得无微不至。
僕妇端著铜盆和布巾,小心翼翼地走到石开面前,跪下道:“石大人,请容奴婢伺候您盥洗。”
石开坦然受之。他洗了把脸,用青盐漱了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他穿戴整齐,正准备下船,隔壁林沈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只见林沈赤著上身,只穿了条褻裤,左拥右抱地搂著两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姑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满面红光,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操劳过度,却偏偏精神亢奋得厉害。
“石老弟!起这么早啊!”林沈打著哈欠,一只手还在怀中姑娘身上不老实地游走,引得对方一阵娇嗔。
“林大哥早。”石开无奈地应了一声。
“早什么早,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哈哈哈哈!”林沈得意地大笑,仿佛自己真是那坐拥天下的君王,“走走走,老弟,陪哥哥我再去喝几杯!”
“大哥,这天才刚亮,就別喝了。”石开劝道,“我准备下船去吃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吃东西?”林沈一愣,隨即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你別说,折腾了一晚上,是有点饿了。行,老弟你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
说著,他便推开怀里的姑娘,转身回了房。
石开在船头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还不见他出来,反倒是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间或夹杂著林沈气急败败的叫骂声。
“他娘的!哪儿去了?老子的官印呢?!”
官印?
石开眉头一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推门走进林沈的房间,只见里面一片狼藉,被褥衣衫扔了一地,那两个姑娘缩在床角,嚇得瑟瑟发抖。
林沈则像一头寻食的狗熊,正撅著屁股在床底下乱翻。
“大哥,怎么了?”
“老弟你来得正好!”林沈满头大汗地从床底钻出来,脸上满是焦急,“我的官印不见了!就是那个千户所的铜印!昨晚我还揣在怀里的,怎么一觉醒来就没了!”
卫所官印,虽不比州府大印那般紧要,却也是朝廷敕造,关乎一所军政。
若是遗失,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要受责罚;往大了说,若是被歹人拾去偽造军令,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也难怪林沈如此惊慌,酒都嚇醒了一半。
“你再仔细想想,昨晚都放在哪儿了?”石开沉声问道。
“我就揣在怀里啊!”林沈急得直拍大腿,“后来……后来跟钱主事他们喝酒……对了!赌钱!我想起来了,昨晚我跟钱易谦那廝赌骰子来著!”
石开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扶著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跟这蠢猪共事,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考验自己的心性。
两人立刻衝出船舱,直奔钱易谦的房间。
钱易谦的房门虚掩著,里面鼾声如雷。石开也顾不得礼数,一脚便將门踹开。
“钱兄!钱兄!醒醒!”
钱易谦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著眼睛道:“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我的官印!你见没见到我的官印!”林沈衝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吼吼地问道。
“官印?”钱易谦打了个酒嗝,一脸茫然,“什么官印?”
“就是我的千户大印!昨晚我们赌钱,你是不是贏走了?”
钱易谦“啊”了一声,也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似乎也有些记不清了:“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输急了眼,说拿官印当一千两银子押,我……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也就……也就答应了……我喝得比你还多,哪记得清啊!”
一个敢输,一个敢要。两个都是醉得不轻的浑人。
林沈闻言,如遭雷击,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哀嚎道:“我的亲娘哎!我怎么能把这玩意儿给输了!钱兄,我的好哥哥,你快还给我!”
“一个破铜印而已,瞧你急的。”钱易谦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钱易谦的船舱里,比石开那间还要狼藉百倍。
七八个姑娘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地毯上,春光乍泄,睡得跟死猪一样。
几人也顾不上欣赏这活色生香的场面,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找到了!”一个姓王的官员忽然叫道。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从一堆女人的衣服底下,拎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繫著黄丝絛的黄铜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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