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客商?(1/2)

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二十骑在乾涸的河道上捲起滚滚烟尘,马蹄踏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噠噠”的脆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响在寂静的旷野里。

虽不是军马,但马力仍比步行快上许多。

石开一马当先,胸中那股被谢陞憋出来的火气,此刻已尽数化为猎人般的冷静与亢奋。他脑中反覆迴响著卢建斗那几句指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他思维的盲区。

那青衫小吏,究竟是何方神圣?

石开来不及细想,眼下,抓捕孙德胜这条老狗才是头等大事。

“黑鱼湾”,北上五里。

队伍抵达时,只看到一片被冰层覆盖的死水湾,几艘破败的渔船被冻在岸边,歪歪斜斜,如同死鱼的骨架。亲兵们下马,將几个在窝棚里瑟瑟发抖的渔民拖了出来。

“见过官爷!官爷饶命!”

“见过一艘大船吗?能装几十个人的那种!”石虎声如洪钟,一把將一个老渔民拎了起来。

“没……没有啊官爷!这天,这水,哪有大船敢来这里……”

一番盘问,一无所获。

队伍没有片刻停留,调转马头,继续向北,直扑十里外的“老鸦滩”。

这是一片乱石嶙峋的河滩,地势开阔,寒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有无数乌鸦在夜色中哀鸣。这里比黑鱼湾更荒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在河滩的泥沙中,发现了几道被冻得僵硬的车辙印。

“大人,看这印子,是重车留下的,方向是往北。”一名眼尖的亲兵稟报导。

石开翻身下马,蹲下身子,用手指捻了捻车辙旁的冻土。很新,最多不超过一天。

是孙德胜的!

他必然是先用大车將家產运到某个隱秘的登船点,再装船南下。

而从这里往北,唯一符合卢建斗所说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黑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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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连卢建斗都说地势险要,盘踞著土匪的黑风口!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德胜这老狐狸,好深的算计!他算准了官府不敢轻易涉足匪巢,所以才敢在那里从容登船!

“黑风口?”石虎闻言一惊,“大人,那地方可是有名的贼窝,盘踞著一伙专做无本买卖的悍匪,咱们就这点人……”

“悍匪?”石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在这大名府,除了朝廷,谁敢自称悍匪?再说了,真要是悍匪,孙德胜那老狗敢去借他们的道吗?怕是连人带財,早就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料定,那里的所谓悍匪,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乌合之眾,甚至可能就是孙德胜自己养的几条狗!”

石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將命令传达了下去。

“走!”石开猛地翻身上马,眼中杀机毕露,“去黑风口!今晚,老子就要看看,是黑风口的风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

与此同时,黑风口。

此地乃是漳河故道上最险要的一段,两岸是陡峭的土崖,河道在此处急剧收窄,水流湍急,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土崖之上,影影绰绰能看到几处窝棚和简陋的哨塔,正是盘踞在此的一伙水匪的老巢。

此刻,在土崖之下,一艘约莫七八丈长的漕船,正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上没有点灯,如同一头巨大的怪兽,潜伏在黑暗之中。

船舱內,却是另一番景象。

数盏羊角灯笼,將舱室照得通亮。上好的波斯地毯,雕的紫檀木桌椅,桌上摆著温好的黄酒和精致的点心。

孙德胜端坐在主位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惶恐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钱兄,陈兄,周兄,”他举起酒杯,对著同舱的几位锦衣中年人说道,“此次多亏了漕帮的孟龙头仗义出手,我等才能安然脱身。待到了金陵,孙某定当备下重礼,酬谢龙头大恩!”

坐在他对面的钱姓员外郎抚著微须,嘆了口气:“谁能想到,崔大人一倒,树倒猢猻散,竟是这般光景。我等在京中经营半生,到头来却如丧家之犬,仓皇南逃。”

“噤声!”另一名姓周的官员连忙打断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舱门,“陈兄慎言!什么崔大人,如今早已没有崔大人了!你我如今,不过是普通的富家翁罢了!”

眾人闻言,皆是神色一黯,举杯饮酒,却都品不出滋味。

他们,都是阉党!

虽然不是魏忠贤、崔呈秀那等核心人物,却也都是依附於阉党势力,在京中各部院捞了不少油水的官员。崇禎皇帝登基,清算阉党,崔呈秀自尽,他们这些外围的党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变卖家產,打通关係,准备逃往相对安稳的江南避祸。

孙德胜虽不是京官,但他早年为了巴结上官,曾向崔呈秀的门人送过重礼,也算是阉党在外地的一条线。这次他贪墨军田事发,自知大祸临头,便通过这条线联繫上了同样要跑路的钱员外等人,重金请动了运河上的漕帮,一同南下。

“都怪那石开小儿!”孙德胜放下酒杯,眼中满是怨毒,“若不是他,老夫何至於如此狼狈!连老母妻儿都顾不上了!”

“怕什么!”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也凑了过来,此人姓赵,是宫里某个大太监的远房侄子,靠著关係在地方上倒卖官缺,家资巨万。“咱们带出来的金银细软,足够在江南买下千亩良田,再置办几个园子,养上几十个苏州瘦马,岂不快活?何必再想这北地的烦心事!”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钱员外不屑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等咱们到了金陵,些银子,上下打点一番,自有江南的言官御史,上书弹劾那大名府的卫所,到时候,有的是法子炮製他!”

“不错!”眾人纷纷附和。

在他们这些京城里见惯了风浪的老油条看来,石开这种地方上的小角色,不过是只稍大一点的螻蚁,翻不起什么大浪。

船舱外,孙德胜的儿子孙绍祖正陪著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说话。

这汉子一脸横肉,敞著怀,露出胸口狰狞的黑虎纹身,正是这艘船的主事人,漕帮的一个小头目,人称“孟三爷”。

“三爷,这天寒地冻的,咱们何时能开船?”孙绍祖递上一锭十两的银子,陪著笑脸问道。

孟三爷掂了掂银子,满意地揣进怀里,嘿嘿一笑:“孙少爷莫急。这黑风口,是我们漕帮的地盘,比你爹的后院还安全。上头的匪巢,都是咱们养的狗,专门用来嚇唬外人的。等过了子时,河道上没人了,咱们就开船。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天亮之前,就出了大名府地界。”

“那就好,那就好。”孙绍祖放下心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船舱,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河岸,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寧。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往那繁华富庶的江南,继续过自己的神仙日子了。

然而,他没有看到,就在百丈之外的土崖顶上,二十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们这艘船。

……

“大人,就是那艘船!”石虎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石开趴在崖顶的枯草丛中,借著微弱的星光,將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艘漕船,几个在船头望风的船夫,还有岸边几堆篝火,围坐著十几个衣衫襤褸、手持刀棒的汉子,应该就是所谓土匪了。

他没有急著下令。

“石大牛,你带五个人,从下游摸过去,堵住他们的水路。一旦动手,若有小船想跑,直接射人,不必留活口。”

“是!”

“石虎,你带十个人,隨我从正面下去。记住,岸上的匪徒,不必理会,他们的目標是船上的人。动作要快,声音要小,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整条船!”

“明白!”

“剩下的人,留在崖顶,用弓箭压制岸上的匪徒,不许他们靠近漕船一步!”

“遵命!”

石开冷静地分配著任务,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短短数月的歷练,早已將他从一个办公室社畜,磨礪成了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命令下达,十九名亲兵如鬼魅般散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石开深吸一口气,从背后解下手弩,將一支淬了金汁的弩箭搭上弦。

孙德胜,老子来给你送终了!

“动手!”

一声低喝,如同平地惊雷。

石开率先从土崖的缓坡处滑下,身形健如猿猴。石虎等十名亲兵紧隨其后,手中提著出鞘的雁翎刀,如猛虎下山,直扑岸边的漕船!

“什么人!”船头望风的船夫最先反应过来,刚要开口示警。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崖顶的弓箭手,开火了。

“敌袭!敌袭!”

岸边篝火旁的匪徒们瞬间炸了锅,纷纷抄起傢伙,怪叫著冲了过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崖顶的箭雨。

“咻!咻!咻!”

箭矢如蝗,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乌合之眾,哪里是石开手下这些日夜操练的精锐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射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石虎带著人,如猛虎下山,从船头方向猛衝而出。

为首的一个水手头目,刚抽出腰刀,便被石虎一记凶狠的肩撞,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地砸在甲板上。

不等他起身,石虎已经扑了上去,粗壮的手臂如铁箍般锁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夺过他的腰刀,反手架在了他的喉咙上。

“挑断手脚筋,嘴堵上,回头扔给李典史充当功绩。”石开冷冷地吩咐了一句,目光投向了那间灯火通明的船舱。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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