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规矩(1/2)

石开扛著肩上不断挣扎的刘家小姐,大步流星地穿过街道。

周遭的百姓像是见了瘟神,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声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有惊恐,有好奇,有麻木,却唯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

这便是大名府,一座建立在森严等级和潜规则之上的北地雄城。

在这里,一身官皮,一柄腰刀,便是行走於世的道理。

刘家小姐的拳头雨点般落在石开的背上,可那力道,对他如今这身筋骨来说,与捶背无异。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姑娘的力气在迅速流失,从愤怒的挣扎,渐渐变成了绝望的抽搐。

“呜……呜呜……”

女子的呜咽声,被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堵得含混不清,听在耳中,反倒有几分可怜。

石开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烦躁。

他扛著这个“麻烦”,径直回了百户所。

守门的亲兵一见这阵仗,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石开將她扛进一间堆放杂物的空屋,隨手扔在了一堆废弃的草蓆上。

“砰”的一声,姑娘被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缓过劲来。

石开也不理她,自顾自地从墙角扯来一根粗麻绳,三下五除二,便將她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根柱子上。

他打绳结的手法,还是跟石虎他们学的,专门用来捆猎物,简单粗暴,但越挣扎就越紧。

做完这一切,他才搬了条板凳,大马金刀地坐在女子面前。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石开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噌——”

刀锋出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雪亮的刀光一闪,晃得刘家小姐猛地闭上了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石开没说话,只是用刀背,轻轻地拍了拍她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涨红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让她抖得更厉害了。

“想死吗?”石开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女子嘴被堵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不想死,就敢来县衙告我?”石开冷笑一声,將刀收了回来,在手里隨意地拋了拋,“小姑娘,你读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字,就真以为这天底下,是靠书本上的『道理』和『律法』在转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像是在给一个不开窍的学生讲课。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家的钱吗?因为这叫『常例』,也叫『规矩』。这规矩不是我石开定的,我来之前就有,我爹在的时候就有,我爹的爹在的时候,它还有。我不收,你以为就没人收了?换个百户,比如城西的张猛,他去收,就不是八两银子这么简单了。他要十两,你爹要是敢迟一天,他就敢带人砸了你的铺子,打断你爹的腿!”

“你家那绸缎庄,开在惠民市最热闹的地段,我打听过,一个月除去各种开支,少说也有十五六两银子的赚头。我只要你八两,保你那条街上没人敢去骚扰,没人敢收第二份钱。这笔买卖,你爹那样的老生意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比你懂。”

石开顿了顿,又坐回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我石开的规矩,已经算是便宜的了。你今天这么一闹,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就算那新来的县太爷是个海瑞包公,他受理了你的状子,他敢为了你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去得罪整个大名府卫所上下几百號武官吗?他不敢!他要是敢,明天他就寸步难行,这大名府他一天也待不下去!”

“而你,还有你爹,你全家,活不过三天。那些想拍我石开马屁的,或者想杀鸡儆猴的同僚,会有一百种法子,让你们一家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到那时,谁会为你喊冤?是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还是你那本《大明律》?”

一番话说完,石开伸手,猛地將她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女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你这个混蛋!强盗!你说的都是歪理!”她缓过气来,依旧不服输,嘶声力竭地骂道,“就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爹爹就是被你气的!要不是你逼著他交钱,他怎么会忧心忡忡,我弟弟跟他要钱读书,他拿不出来,我弟弟才说了几句气话,他就……他就病倒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这个贪官污吏!”

石开听完,愣了一下,隨即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你爹是我气的?”石开止住笑,看著她,眼神里充满了荒谬。

“不是……但是……”女子被他笑得有些心虚,底气弱了三分。

“不是我气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石开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冰冷,“你弟弟气倒了你爹,你不去找你弟弟的麻烦,反倒跑来我这里伸张正义?小姑娘,你这脑子,是不是被圣贤书给读坏了?”

“可是……”

“没有可是!”石开猛地一拍大腿,厉声喝道,“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再敢来找我的麻烦,或者在外面搞什么么蛾子,我就让你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有你那个病怏怏的爹,一块儿去运河底下餵鱼!或者,把你卖到快活林的窑子里去,让你天天用身子去体会体会,什么才叫真正的『道理』!”

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刘小姐,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因为我怕你告。而是看在你一个姑娘家,可怜你。你信不信,今天就算我放你走,让你去敲了那面鸣冤鼓,新来的县太爷也未必会受理。就算他受了,这案子也审不下去。而你,还有你爹,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出三天,就会悄无声息地从大名府消失。或者,你家的铺子,会在某天夜里走水,烧成一片白地。”

这番赤裸裸的威胁,终於击溃了女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却兀自强撑著最后一丝尊严。

“窑子就窑子!我……我才不怕你这个贪官污吏!我大明朝是讲律法的!《大明律》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贪腐!早晚有一天,会有青天大老爷来收拾你!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由不得你这等奸贼横行!”

“好啊,那我等著。”

石开彻底失去了跟她废话的耐心。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出了杂物间。

“开饭了没有?饿死老子了!”石开衝著后院大喊一声。

“大人,羊肉汤早就燉好了,就等您呢!”伙房里传来厨娘爽朗的应答。

石开不再理会那屋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径直走向了饭堂。

……

饭堂里,香气四溢。

一口大锅里,燉著奶白色的羊肉汤,大块的羊肉和羊骨在汤中翻滚,上面撒著一把翠绿的葱,光是闻著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石开盛了一大碗,又拿了两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稀里呼嚕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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