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规矩（2/2）
热汤下肚，驱散了满身的寒气和烦躁。
他心里其实清楚，这姑娘虽然蠢，但性子刚烈，倒有几分骨气。
杀了她，或者真把她卖了，都有些过了。
他石开杀人，是为了立威，为了扫除障碍，为了抢夺利益，而不是为了跟一个半大的丫头置气。
可这口气，必须让她咽下去。
在这乱世，天真和理想，是最要命的东西。
他今天不把她的稜角敲断，明天她就得死在別人的刀下。
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这算是“救”了她一命。
石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顿好饭解决不了的。
他心里琢磨著，这刘家小姐虽然蠢，但胆气倒是不小。
杀了，未免小题大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放了，又怕她真的一根筋，再去闹出什么事端。
真是个麻烦。
石开吃完，想了想，终究还是心里存著一丝现代人的底线。
他让厨娘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亲自端回了杂物房。
他推开门，那刘家小姐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低著头，头髮散乱，肩膀一抽一抽的，样子很是狼狈。
石开將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喝了吧，喝完送你回去。”
女子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她猛地一扭头，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不去看那碗汤。
“不喝？”石开挑了挑眉，“行，有骨气。”
他也不劝，就当著她的面，端起那碗汤，一口一口，喝得津津有味，还故意发出“咂咂”的响声。
“嗯，这羊汤燉得火候足，肉烂汤鲜，可惜了。”
喝完，他把空碗往地上一放，抹了抹嘴，转身就走，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只留下一屋子的肉香和那个气得浑身发抖的姑娘。
……
下午，天气依旧晴朗，只是风更大了。
石开在校场上集结了十九名亲兵。
这些人，一个个精神饱满，身著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挎著佩刀，背上负著弓箭，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悍勇之气。
“大牛留下看家，顺便把那姑娘送回去，告诉刘掌柜，再有下次，就不是绑起来喝碗羊肉汤这么简单了。”石开吩咐道，“其他人，跟我去城西荒地看看。”
“是！”
朔风渐紧。
石开集结了手下全部十八名亲兵，一人双马，带上十几石刚从“公帐”上支出的粮食，浩浩荡荡地朝著城西的荒地驰去。
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跟女人讲道理，远不如在自己的土地上看著基业一点点建立起来，更让人心情舒畅。
半个时辰后，那片熟悉的荒地出现在眼前。
与上次来时相比，这里已经大变了模样。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多出了几十座低矮的窝棚。
虽然依旧简陋，但歪歪斜斜地连成一片，升起裊裊炊烟，已经有了几分村落的雏形。那些流民再也不用像野兽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洞里了。
看到石开一行人到来，正在地里忙活的赵老蔫立刻丟下锄头，带著一群人迎了上来。
“大人！您来了！”赵老蔫的脸上满是激动和感激，身后那些流民也都纷纷躬身行礼，眼中带著敬畏和希望。
“嗯，起来吧。”石开翻身下马，隨意地摆了摆手，“窝棚都搭好了？没冻著人吧？”
“托大人的福！都搭好了！比睡地洞暖和多了！”赵老蔫咧著嘴笑，露出一口黄牙，“大傢伙身上都有了力气，这几天正按您的吩咐，烧荒呢！”
石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窝棚。
他发现这些窝棚都只是在平地上用泥土、树枝和茅草搭起来的，四面透风，勉强能遮风挡雨，但要想熬过大名府这漫长而酷寒的严冬，恐怕还不够。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野外求生节目。
“赵老蔫，你过来。”石开把他叫到身边，指著那些窝棚说道，“这么搭，还是太冷。我教你们个法子。”
他隨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你们先在地上，往下挖一个三四尺深，一人多宽的圆形大坑。坑底和四壁，用石头或者泥巴糊结实了。然后，再在坑上面，用木头搭起一个圆锥形的顶，铺上厚厚的茅草和泥土，只留一个出入的小门和排烟的口子。”
“这样建好的屋子，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冬日里地下的暖气能上来，外面的寒风又吹不进来，可比你们这四面漏风的窝棚暖和多了。”
赵老蔫和周围的流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世代种地，何曾听过这等新奇的造屋之法？但这话是石开这位活神仙般的大人说出来的，他们本能地就信了七八分。
“大人，这……这法子能行？”赵老蔫將信將疑地问。
“行不行，你们先找几户人家试试就知道了。”石开不容置疑地说道，“这叫『地窨子』，是关外边军冬天住的法子，错不了。”他隨口胡诌了一个出处。
“哎！好嘞！听大人的！”赵老…蔫立刻点头如捣蒜。
石开又指了指马背上驮著的粮食口袋：“这次又给你们带来了十几石粮食，先吃著。地里天冷，没法种。但人不能閒著，烧荒要继续，把那些荒草、灌木都给我烧乾净了，草木灰就是最好的肥料。另外，组织人手，去挖水渠，把漳河故道的水引过来，再把地都给我深翻一遍，把土松一松。等来年开春，咱们就撒种子。”
他拍了拍赵老蔫的肩膀，沉声道：“记住，我养著你们，不是让你们吃閒饭的。等明年秋收，我看到粮食，你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要是谁敢偷懒耍滑，別怪我石开的刀不认人。”
“大人放心！谁敢偷懒，不用您动手，我们自个儿就把他腿打断了！”赵老蔫拍著胸脯保证。
石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石虎道：“以后採买应付的事，都由你来跟赵老蔫对接。缺什么，少什么，列个单子，直接去帐房支钱办。”
“明白！”石虎大声应道。
安排好一切，石开勒转马头，看著这片在寒风中依旧充满生机的土地，和他手下这群虽然衣衫襤褸，但眼中已经有了光的人们，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