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磨刀霍霍向禄山(2/2)

他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紫毫笔簌簌跳动:“如此败军辱国之將,如此目无法纪之徒,岂能再窃据高位,手握重兵,成为军改的绊脚石?!孤要这块磨刀石,磨出我大唐军法的森森寒光!”

李适之被李瑛骤然爆发的威势所慑,心神剧震,但眼中隨即燃起灼热的光芒:“殿下明鑑!此獠確为军中大害!然此案早已结案,卷宗归档,刑部、兵部皆有定论。”

“若要翻案重审,不仅需確凿新证,更要面对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反扑,尤其此案当年能如此轻判,牵涉收受其贿赂、为其开脱之人,恐不在少数,上至中枢,下至边镇....”

李适之话中带著深沉的忧虑,翻旧案,尤其是翻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边將旧案,牵一髮而动全身,风险极大。

“新证?”李瑛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四射,“本宫要的不是新证,要的是旧案重见天日!要的是当年被掩盖的真相!要的是那些沾著將士鲜血的骯脏交易,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

他绕过书案,走到李适之面前,声音压低,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李卿,本宫命你,以刑部、御史台之名,绕过兵部,重查黄獐谷之败!彻查此战前后,安禄山所有瀆职、冒功、贪墨军餉、贿赂朝臣之行径!”

“本宫还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凡涉案官员,无论品阶高低,无论身在何处,皆可先行羈押,再行奏报!孤要的,是铁证如山!是水落石出!是要让天下人看看,这所谓的『国之干城』,皮下是何等齷齪!”

李适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顶门,太子这是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撕开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他不再犹豫,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李适之!领命!定不负殿下重託!纵使刀山火海,亦要將此案查个底朝天!还枉死將士一个公道!正我大唐军法纲纪!”

“很好!”李瑛眼中闪过一丝讚许,隨即话锋一转,带著一种洞悉人心的冰冷,“至於那些收受贿赂、为其开脱的蛀虫,李卿,孤这里,恰好有些东西,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走回书案,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份不算厚、却封得严严实实的卷宗,递到李适之面前。

李适之双手接过,带著一丝疑惑,小心翼翼地拆开封泥,展开卷宗。只看了几页,他的脸色就变了!从最初的凝重,转为惊愕,再化为难以置信的愤怒,最后是深深的寒意!

那上面,赫然罗列著数份誊抄的帐目!时间、地点、人物、数额,记载得清清楚楚!

某年某月某日,安禄山遣心腹,以“土仪”、“炭敬”为名,向幽州某都督府长史行贿黄金百两;某年某月,安禄山为掩盖某次小败,向时任兵部某司郎中行贿明珠一斛、上好貂皮十张;甚至有一笔指向了长安某位已经致仕、但当年在兵部极有影响力的老侍郎!

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中一份帐目清楚记载了黄獐谷惨败后,安禄山为减轻罪责,一次就通过其留在长安的心腹,向数位负责核查此案的御史、兵部郎官,送出了价值数千贯的金珠、绢帛、东珠、人参!

笔笔触目惊心!条条铁证如山!

“这...这....”李适之的手微微发抖,声音艰涩,“殿下...此等绝密....从何而来?”他深知这份东西的分量,一旦拋出,足以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更足以让安禄山万劫不復!

“这你无需多问。”李瑛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递出的只是一份寻常公文,“水至清则无鱼。这些蛀虫的名字,孤可以暂时压著。李卿,你只需拿著这些东西,去『拜访』安禄山留在长安的那个心腹管家——李猪儿。”

“告诉他,本宫念在安禄山往日微功,给他留个体面。让他即刻八百里加急传信回平卢,劝其主上,主动上表请辞平卢兵马使一职。如此,过往种种,孤可既往不咎。若其执迷不悟....”

李瑛的声音骤然转寒,如同极地吹来的罡风:“待你御史台彻查完毕,將此案连同这些帐目公之於眾时,他安禄山要面对的,就不是丟官去职这么简单了!身败名裂,抄家灭族,便是他的下场!本宫要他的脑袋,祭奠黄獐谷的英灵!”

李适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太子这是要將安禄山逼到悬崖边上,用这些足以致命的把柄,迫其自断臂膀!

主动请辞,看似体面,实则等同於宣告政治生命的终结!这比直接问罪更狠辣,更让安禄山有苦说不出!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將卷宗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著一柄无形的利刃:“臣...明白!臣知道该如何做了!定让那安禄山,识得进退!”

“去吧。”李瑛挥挥手,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幅巨大的舆图,背影重新融入沉凝之中,“动作要快,要准。军改,等不得。”

“臣告退!”李适之肃然行礼,捧著那份沉甸甸的卷宗,如同捧著一座即將爆发的火山,步履沉稳却带著千钧之重,迅速退出了显德殿书房。

殿內重归寂静,只剩下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烛火偶尔的噼啪。李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卢、范阳那片区域,眼神幽深,仿佛在穿透地图,凝视著那个在千里之外,此刻或许还在骄横跋扈的肥胖身影。

“安禄山...本宫倒要看看,你这颗毒瘤,是自行剜除,还是等著孤亲自动刀...”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舆图上平卢的位置轻轻敲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