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真没想卸你们胳膊腿啊!(合)(1/2)
冬日寒风肃杀,却吹不进热气蒸腾的中央武场。
三十丈见方的广场上,南北西三面临搭的看台,已经坐满了人,
狐裘锦衣的观眾不过一百出头,姓傅的、姓魏的,还有平常能在街上驾马徐行的各家姓氏,全拥在北边,
没有魏宗怀、傅云菁等真正的大人物。
毕竟县试共分两日,为两两配对的淘汰復活制度,对大人物来说,真正决定自家嫡系成绩的,是那第二日的前十之爭,对今日自然没有兴趣。
北看台之外,另有上千灰袍麻袄的百姓,占了西、南两座看台,手上脚上都有些侷促。
对於他们大多数人来说,今天是第一次获得这种,与大户人家不分高低的座位,表情都有些怪异,只好转移注意到东墙之下,凝神寻找自己认识的武生。
对於延陵十万百姓,对这宽阔的中央武场,这千余观眾,委实算少。
但落在擂台东面的参试者区域,任择等人的眼里,却已是人山人海了。
他们在短短十多年的生命里,看到最多的人潮或许是市集庙会,但要被如此多双眼睛聚焦注视,却只有今天。
还未登台,许多武生手指已经细颤起来。
当然是紧张,但也有兴奋。
三月苦功不须言,只为片刻夺英名。怎么能不兴奋?
擂台內外,敬天法圣的仪轨已经简单过了一遍,任择看著两座擂台的东侧,自己身前不远的宋訶,站起身来,
他嘴里不知呼了一声什么法咒,十多根毛笔在西、南看台的惊呼中同时浮空,自动蘸墨书写,转眼在现场写成了百多张號码纸,
这些纸叠成五叠,落在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上,再由小吏亲手將另外五块木板,沿著榫卯沟壑嵌上。
普通人只当是一场表演,犹豫著没敢给县令喝彩,
北看台则有修习外道的老僕,对身边贵人道了一声“没有猫腻”。
於是便开始第一轮抽籤。
除了入品武生,其余武生从左至右起身,挨个绕到前方签筒处,抽完签报號,又绕圈走回原位。
待他们签號已定时,统共十三个入品武生才挨个抽籤,被分为那些抽中空签的普通武生的对手。
这是为了避免种子选手开头便相互碰上,乃至受到重伤、无缘復活赛、直接淘汰的意外事件。
隨著抽籤完成,一二號两名武生已经走到六寸高的岗岩擂台边,顿时引来从衣冠到身姿全方面有理无理的品评。
千余人只消各自低声言语,便是一阵阵混乱的声浪。
宋訶站起身来,抬手握住拳头,场中倏地安静。
“延陵县冰月,武试大比,第一轮第一场。”
“第一擂,陆琮、张二顺。第二擂,王斌,覃齐威。”
钟鼓金锣再次炸响,成列的卫兵刀枪互撞,煞气盈盈,几卷巨大的红绸带,从院落墙脚铺散落地,扬鞭奋蹄的励志诗句,以黑线织绣其上。
眾人欢呼,四位武生先后登台。
除了张二顺,其他三人都是锦绣衣衫的大户子弟。
因著兵器要迁就拳脚,而讲武堂寒门武生基本未学兵器,一擂这场,只能以拳脚肉搏,
眾人一下索然无味,纷纷將目光投到二擂上去。
“少,少帮主。”擂前见礼,张二顺面对著陆琮,缩了缩脖子。
家里打渔的下户孩子,不怕鳧帮的不多,两人修为亦差了足足两个小境,更是令张二顺面色苍白,直想要弃拳下台。
可是!可是!
他转头四看人群,看到了同窗眼中的火,於是连续吞咽口水,身子在僵硬中摆起了架势。
他修为已有蓄气小成顶峰,先前日日苦练,临战一旬更是早起晚睡,为了补身,还多吃了家里一月的口粮。
连教习也说,他有望在县试这两天之內突破。
怎么可以一看见对面那身乾净华贵的练功服,就连打都不敢打?
呼!
情绪还在犹疑,身体却仿佛有狠劲冒了头,张二顺的脚步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咔!
“咦?”
千余双眼睛,从二擂刀剑激烈的交击中分出余光,落在一擂。
那俩人迟迟不动手,但刚刚凑成一团,一人便直接躺地哀嚎。
这是连一招也没撑过啊……
张二顺相貌打扮就是寒门渔家子,输拳是意料之中,但西南两座看台的观眾,还是忍不住微微失望。
讲武堂自创办以来,声势浩大,
任择传奇般的崛起,更是让这声势在县里达到顶峰。
他们都以为,能看到不一样的寒门武生。
但那依旧令人绝望的差距,却如此具象、清晰。
“只是脱臼。还好”
陆琮下手还算知道轻重,场下罗晴鬆了一口气,往台上一掠,將张二顺拎了下来,咔吧一下就將他手臂接好,痛得他直冒冷汗。
“教习,我……”
“陆琮蓄气巔峰,你怎么也不能贏。你还年轻,等下一届吧。”
蓄气大成以下,是没有败者赛復活机会的,也没有復活的意义。
台上一个瞬息的成败,台下便要付出三年苦功。张二顺坐回座位,低著头,眼神在脚尖乱瞟,单手放在右臂肩上。
仿佛那里残留了永远接不上的骨缝臼隙。
只是沉闷之时,他却听到了一声骤然炸响的欢呼。
小吏唱號:“第一擂,第一轮第二场,余仲德对任择。”
任师这么快就出场?
张二顺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去,
左边不远处,一道同样穿著讲武堂制式、普通苧麻薄衫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起身。
自己右边不远的余仲德倒是站了起来。
在张二顺的视野里,左边的任择只转了一下脑袋,与余仲德对视后,投过去一个眼神。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嚯!张二顺脑袋一个卟啉叮,顿时清醒了不少。
刚才那话只是他的想像,但他確实从任择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慵懒的威胁味道。
余仲德身著绣鱼纹竹的典雅劲装,本该英姿勃发,此刻却只勉强抬了抬腿,喉结清晰地滚动了一下,小眼睛眨巴眨巴,直接坐回了座位。
“裁,裁判,我认输。”
“啊?余兄怎可如此窝囊?”
“就是,即便对方是淬腑高手,余兄怎可不战而降!”
余仲德鬱闷地低头,心里暗啐。
修为差个大境界是小事,
但即便在月余之前,任择也有杀死薛寧的战绩!
各家子弟之中,真箇在势均力敌的战斗里,见过血杀过人的,能有几个?
这等凶人,要是直接让我打不了復活赛,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替你们傅魏薛陆几家试探他水平?几个菜啊喝这么大。
隨著余仲德囁喏地坐下,北面看台立刻起了一阵鬨笑。
“余馆主,贵馆的刀道是急流勇退吗?”左边一个宫装妇人掩嘴哂笑。
“对啊哈哈,我辈武人,何惜一战啊~”右边中年胖子挤眉弄眼。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余宏告诉自己有苍蝇在飞,闭目不言,鬍子气得一抖一抖。
西南看台却反而平静得多,惯来伏低做小的百姓,对他人的胆小有著深刻的同理心,他们没人嘲笑余仲德,只是低声指著远处任择,与同伴观看议论。
第三场的看头就要大得多。
两个蓄气大成的武生拳拳到肉,眼含杀气,招招直呼头眼死穴,惹得看台上几度惊呼。
但林老教习的那名学生修为差了一些,真气爆发之下被撞飞出去,逼下了擂台,引起一阵嘆息。
时辰飞转,转眼日上三竿。
北看台的看客暖意盈身,都脱下了狐裘子,
西南两边的观眾终於舒服暖和了些,逐渐放开手脚与声带,那鼓舞喝彩,比大户人家的家长,强了不知几许。
其中確实有他们不通礼仪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实在憋坏了。
“周灵对李二狗,周灵胜。”
“王丰收对薛彩寧,薛采寧胜。”
“……”
输!输!输!
看台上的情绪,如退潮之海般,隨著擂台形势起起伏伏伏伏伏……
都知道讲武堂武生底子薄,仓促拉上擂台,当然不如人家大户的子弟。
但这么一个个看著他们倒下,看著一张张奋勇坚定的面庞沉垮下去,难得一享的热闹,都不那么有滋味了。
北看台上窃窃私语,不时有戏謔的目光投向县令这边,宋訶面无表情,待又见一场败北,转头看了看几位带队教习。
此等情势下,任择竟咧嘴一笑:“下一场是梁越吧?”
宋訶目光微动,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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