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亡魂(1/2)

第116章 亡魂

收到调令后的黄魁很快便辞別了同袍,此时的他心里还有些雀跃,仿佛甩脱了陆上的粘腻与枯燥。前方便是海岸,是他熟悉的咸湿气息,是波涛与盐风、还有未知的杀机。

他想,海上打摩洛人,怎也比在山林里抓猴子来得痛快得多。刀枪和风浪,向来是他这种登民该走的路。

可就在经过那片曾被伏击的山谷时,天色却忽然变了。云压得极低,风如潮水倒灌,黏重而湿冷,像夜半的鬼手攀上脊背。

黄魁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走在乱石丛生的小路上,杂草几乎及腰,一脚踢开,竟有一具尸体静静横陈其中,半截白骨裸露泥水。蛆虫在眼窝间蠕动,瘦骨鳞如恶鬼。

“这是见鬼了?”,他脱口而出,脚下发虚。汗水顺著背脊流下,衣裳很快被冷意浸湿。他慌忙別开视线,快步追上队伍,余光还在回头张望,怕那森森白骨夜里会来叩梦索命。

“土猴亡魂啊—但老子也没杀几个。三十多只算什么。真要索命也轮不到我。”黄魁心里打鼓,却强自安慰自己。

队伍继续西行,他边走边回忆起交战利品的那日,那个满脸络腮鬍的旧行首提著两袋血淋淋的耳朵,在军营里走得腰板笔直,笑得渗人,嚇得那些西洋人连连躲闪,而周围的汉人们眼睛都看直了。

“要找,也该找那柯启贤。冤魂没眼,別来缠我。”

黄魁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在心底悄悄念起阿弥陀佛,又把祖宗十八代都请了出来。山道狭长,

他的脚步却越发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虚空里。

但无论他怎么念叻,寒意还是一阵阵地向他袭来,连骨头都在打颤。黄魁分不清是风吹的,还是鬼崇的阴气缠上。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鬼魂缠身、冤业缠绕,全然忘了之前隨军的官吏重复了百遍的话一“有寒战、高热、出汗,就要即刻报官,不得硬撑。”

前头队伍的身影逐渐模糊。

黄魁用力甩了甩脑袋,只觉天旋地转,汗珠混著冷雨滑下脸颊,世界也跟著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跟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上大队,嘴里不住地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可佛祖与祖宗终究没管他。

没走出几步,黄魁便觉得天也黑了,路也软了,四肢像灌了铅。他想大喊,却只发出一声哑嗓。倒下去的剎那,他还努力往甲片下缩了缩,仿佛那副老铁片还能挡住阴间的鬼气。

黄魁是被苦醒的。

他在昏昏沉沉的梦里翻滚,嘴里一阵锥心刺骨的苦,仿佛含了一把生铁,又像童年时被母亲灌下的生草根汤。舌头髮麻,喉头髮涩,胸口仿佛还残留著昨夜山道上的寒意。

可前些日子砍杀的景象却清清楚楚地盘踞在脑海里,血腥、吶喊、土著的惊惶和自己割下耳朵时手掌的温热,混杂著泥土与汗味在他脑海里翻搅。

黄魁恍愧间只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孟婆汤的滋味吧,可他偏偏什么前尘旧事都没忘,连山林间的杀孽都还带著余温。

眼前一片迷濛,模模糊糊间晃进来一个身影。

那是个戴著奇怪面罩的红毛鬼,眉毛、鬍鬚、瞳色都与凡人不同。那人低声咕嘧著黄魁听不懂的话语,语气阴森森的,像极了地府里的鬼差。

很快,鬼差將一碗热水塞进黄魁手里,还残留了些腾腾的酒气,叫他一口喝下,又比划著名让他继续躺著休息。

黄魁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孟婆汤”,想了想最终决定一口灌下,然后抬头愜地看著阴差转身离去,感觉半条命还漂在这阴曹阳世之间。

黄魁在迷迷糊糊的热梦中,只觉天地一片昏沉,骨头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住。

外头雨声沙沙,潮气混著血腥和泥霉味,蓆子底下的湿气仿佛要渗进骨髓。他缩在蓆子里,恍恍惚惚地想,自己大约已经死过一回,这会儿不知是魂魄还在阳间,还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刚想对著祖宗念叻几句保佑,让自己在阴间少挨点责罚,忽听帐门“哗啦”一声,脚步重重踢了进来。

他睁开悍的眼,见来人身形魁梧,奇怪面罩之下眉头紧皱、满脸怒气,像极了评书里的判官,只是怎么看怎么像隨军那位汉人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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