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回音(2/2)
“而我,选择跟主站在一边。”
於是,陈安缓缓问道:“所以,你是压迫者,还是被压迫者?”
费尔南多沉默了。身后是他那些临时集结起来、没有去山路上支援的卫兵,而陈安这边——已经把“死”的念头拋在身后的暴徒,一个个眼睛都在燃烧。
忽然,人群中衝出一名佃农,脸上有旧伤,眼神却燃得像火,他指著费尔南多,声音撕裂空气:“就是他!他烧了我父亲的田,杀了我侄子一家,还笑著数银子!”
“他强抢我妹妹,让她生不如死!”
愤怒的声音像刀雨落在石阶上,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想要吞掉这个昔日的镇守者。
陈安的刀已经勾破了他的眉毛:“他们说的这些是真的?”
费尔南多似乎还未彻底从幻灭中清醒,愣愣地望著那柄刀,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陈安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低地嘆了一口气,像是在为这个腐朽的秩序做一个无声的祷告。
然后,挥刀。
大明的绣春刀在初春的卡多纳画出月牙,利落、准確、乾脆。
费尔南多的头颅滚落在石阶之下,血跡洇开,沿著缝隙渗入石缝。
下一秒,爆发了。
人群轰然沸腾,如同水坝崩裂。
卫兵彻底溃散,武器库的大门被撞开,火銃、皮甲、铁剑被迅速分发出去。
他们,不再是农奴。
他们,是復仇者,是自由者。
陈安一骑当先,一路推进,像一柄被时间锈蚀的长矛,重新刺向权力的心臟。
山道狭窄、陡峭,泥泞夹杂著融雪与血水。卡多纳堡的火炮时不时从高地上咆哮,黑烟掀起,炮弹砸入山路,有人被炸得半身血肉模糊,有人躺倒在乱石间,胸口还在起伏,却再也喊不出那句“挥动镰刀”。
这是他们中许多人的第一次流血,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们来不及长大。
有人断了臂,却咬牙將残肢反绑在腰带上继续冲;有人死在父亲怀里,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一丝不舍地轻声念著:“爸……捍卫土地,挥动……”
他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他手中的钉耙。
没人退。
没有人回头。
他们不是职业军人,只是想挥动镰刀,捍卫自己的土地。
因为他们知道前面是什么——是那座高高在上、压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城堡。
那是一堵墙,一道影子,一部压在骨头上的歷史。
直到,他们站在它脚下。
——卡多纳堡。
它仍旧矗立如故,高墙冷峻,箭垛如齿,仿佛在冷笑。
风从山顶吹下来,捲起尘灰。
陈安站在眾人之前,举起沾血的绣春刀。他的披风早已破开,脸上混著灰和血。他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光芒,只有沉静如铁的决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
陈安回头——镇下方,那些前往保护使团的城堡驻兵、小镇卫兵们已开始逼近。
他们穿著甲,列著西班牙引以为傲的阵型,阵列如墙,枪头映著山光。
这是训练过的正规兵,不再是仓促应敌的守卫。
局势在这一刻变成前后夹击,退无可退。
就在这压抑的空气中,查理二世也策马跟了上来,拍了拍陈安的肩膀,神情却兴奋得像个刚看见奇蹟的孩子。
“嘿!安德森,你的占卜准吗?如果我真能復辟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这场仗,我们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