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钝矛与破盾(1/2)

第153章 钝矛与破盾

“不能断言。”莱昂坦然道。

“但敌人的攻势愈发猛烈,频率越来越高。他们的投石器虽然简陋,却也打乱了我们的调度节奏。再这样守下去,这些兽人很快就能彻底攻占一段城墙,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兽人跟上来。”

“比起在狭窄的城墙上被他们挤压、逐段失守,我们更该利用城市本身做堡垒。”

片刻沉默后,他轻声补了一句,“我在哈卡尔要塞时,见过太多战士在城墙上,被一斧一斧逼退、砍倒。”

“普通的战士在城墙上的短兵交战中绝对不是这些兽人的对手,只会损失惨重,哈卡尔要塞就是这么失守的。”

“哈卡尔要塞就是这么失守的”托马斯公爵轻声重复。

他的手指轻叩桌面,“那我们是否还有余力在城区內组织防御?又是否还有空间容纳撤退的人群?”

这句话没有提问对象,却像是一道號令。

几名军官互望一眼,一军官起身答道:“若要安排城区防御,需要提前设伏、挖路障、转移难民。即使调集大量人力,也不是短时间內就能完成的,何况还要划分防区,决定在哪些地方阻击敌军,又在哪些地方设置陷阱、封堵道路。”

“至於转移南岸城区的难民”另一人紧接著回答,“以当前城內状况,北岸城区最多还能再收容三万人,再多就会出现挤压、衝突、秩序彻底混乱。”

“但若不做任何准备,”费尔南平静道,“一旦城墙被攻破,街道就会成为逃亡的走廊。比起有秩序地撤退、设防,混乱逃亡才会导致真正的溃败。”

之前那名最先出言反对莱昂的中年贵族终於又开口,语气依旧强硬:“公爵大人,我仍然认为,如果现在提出放弃城墙,撤入城內进行巷战,哪怕只是传言,都会在军中引起军心动盪。”

“我们要的是统一信心,而不是將可能的失败变成必然的预设。”

“预设?”费尔南声音一沉,“战爭不是演说。你现在不愿承认有失败的可能,等它真来了,如果我们连『应急”的措施都没有,又该怎么办?”

爭论再度升温,指挥所內军官与贵族的声音此起彼伏,交错激烈。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都已不再轻视莱昂的建议,纷纷开始认真权衡起他所提出的巷战防御方案的可行性。

莱昂站在费尔南身侧,沉默聆听。

自己人微言轻,提案或许不会被全盘接纳。

可至少,在维尔顿城像哈卡尔要塞那样再次失守前,他应该做点什么。

托马斯公爵听著指挥所內眾人的爭论声,一直未再出言。

他右手微曲,指节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如同低沉鼓点。

渐渐地,指挥所內的喧囂重新转为静默。

托马斯公爵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维尔顿城还没有被攻破。”

他目光扫过全场。

“只要城墙还在,城中所有將土,所有军官,整个指挥系统,必须以坚守城墙为首要目標。”

“若此刻就自断臂膀,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但—-按照诸位所匯报的军情,城墙防线確实已经有了难以支撑的预兆,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攻破了。”

“那我们便需做第二道准备。”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莱昂身上,声音平稳:

“莱昂·维斯。”

莱昂低下了头。

“是。”

“我不会同意你现在撤下城墙的想法,也没有办法提前撤走南岸的难民。这不是你一人能决定的,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做到的。”

“但我准许你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

“现在城防人手很紧张,没有太多的人手拨给你,但我可以从徵召民兵中拨你两个连队,共六百人,听你调遣。”

“你去南岸城区,从现在开始,在那些你觉得城墙失守后可能坚守的地点进行布防,

我不管你是挖陷阱也好、拆房屋也罢。”

“但在城墙尚未告破之前,我没有过多的物资和人手调给你,你也不得再宣扬你放弃城墙防线的想法。”

他说到此,语气不容置疑:“我准你提前做好准备,但不准你擅动军心。”

莱昂点头:“遵令。”

托马斯公爵见状,復又转向身旁一名文官:“將令文擬好,发至南岸指挥部。明日带他去南岸城区的民兵营地,调集两个连队的民兵给他。”

“是,大人。”

“会议继续。”他坐回椅中,“关於明日南面城墙防线的换防—”

討论再次进行,而莱昂已悄然退至一侧。

费尔南没有立刻说话,只在余光中扫了莱昂一眼,眼神中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担忧。

时间退回今日白天,在莱昂一行人尚未到达维尔顿城时。

太阳升得比昨日更快一些。

当太阳升到中天的时候,托马斯的手已经几乎握不住盾牌了。

他原本不叫托马斯。

那是登记那天写错的。

军官填表时没问清,他报名字时声音又低,结果被写成了这个。

他本想纠正,可看见那登记册上一排排名字,忽然又觉得无所谓了。

“就叫托马斯吧。”他自嘲地想著,“真要哪天尸体都找不到,写什么名字也没人在意。”

他原本住在南岸,家在沃泽街,是老城区的一条斜巷,

他父亲原本是一名城中的老兵,前年去世后,只剩母亲与他相依为命。

屋子不大,靠著旧街与河桥之间,住的多是手艺人和搬货工。

几天前,兽人攻陷哈卡尔要塞的消息传来,维尔顿全城戒严。

街上贴出军令,说南境多地已失,维尔顿极可能成为下一道防线。

土兵们开始在城中徵召青壮,充作民兵协助守城。

虽然城门被封锁了,没办法向北撤离,但南岸城区的人们也都纷纷收拾家当,撤往北岸的城区,希望能儘量躲避南边来的那些怪物。

那天晚上,托马斯坐在房间中发呆,想著要不要躲进人群里装病混过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决定,母亲就走出来了。

她没像他想像的那样强硬或动怒,

只是把父亲留下的皮甲和旧剑递到他面前,眼圈红了,却强忍著没哭:

“不是你一个人在守这座城。你去吧,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不要只会躲在家里,別丟了你父亲的脸。”

托马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接过皮甲和旧剑,默默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被带去登记,被编入了民兵第七连队。

和他一起被徵召的还有附近好几个年轻人,全塞进一间被徵用的皮匠铺过夜。

皮匠铺还没被清理乾净,屋里满是削下的皮条碎料与薰得刺鼻的动物脂油味。

一天前,他们就被送上了城墙。

每天好几轮岗,每次三个小时,守到骨头髮麻,回来时连手都抬不起来。

今天,是第三日。

第三段城墙上满是血跡和碎石,风吹来时混著火油燃烧后的焦灼气味。

托马斯躲在垛口下,膝盖抵著砖缝,右手死死扣住那块已经开裂的破旧木盾,指节因为用力握紧而泛白。

汗水从他的额头和鬢角流下,浸进被碎石擦出的伤口,像火烧一般疼。

今天比昨天更糟糕。

太阳刚刚升起来,清晨还没完全亮透,城下就响起了兽人的號角。

一波接一波的喊杀冲天而起,那些绿色怪物组成的海洋开始向著维尔顿城的南面城墙涌来。

托马斯本以为昨天已经够狠了,但今天他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留。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波进攻。

反正攻势从上午开始就没停过,每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兽人衝上来,不带犹豫,也不带停顿。

有些人说他们是疯的,托马斯不信。

他觉得这就是他们的习惯一一那些怪物不像人,不惧箭矢、不怕滚石,只是一个接一个冲,仿佛根本不在乎死多少。

上午的时候,他还负责在城垛之间传火油罐。

那活不算太重,就是嚇人一一每一次拋扔火油罐前,都要有人用火种將其点燃,再从他们身旁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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