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宋使(2/2)

“呵。”

吕公弼此时还没有受到官场的薰陶,心里所想自然跟他们这些当官的大不相同。

“他也知道全都是冤枉,是往宋大官人头上泼脏水的事。”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穀的话,我也是听过的,大哥他更是担任过陈留县知县,如何能不清楚宋大官人的操作是何等的厉害?”

面对儿子开始疯狂吹捧宋煊,吕夷简也有些无奈,只能开口道:

“十八岁的李贺写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但是他二十八岁写下: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宝臣,人的思想与行动,会隨著年龄的增长而做出改变的。”

“爹说的对。”

吕公弼放下手中的筷子:

“但是这一句之后还有“吾將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不知爹是怎么解释的?”

吕夷简苦笑一声,又感觉有些欣慰。

因为他儿子懂得自主思考了,而不是人云亦云,这对於他而言,也是一次极大的蜕变。

原来先贤所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管用的。

“你说的对,才这个岁数,正是朝气蓬勃的年岁,怎么能学你爹我这样暮气沉沉,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呢?”

吕公弼面对他爹的夸奖也是莞尔一笑。

其时他还是最喜欢宋煊应对杀人凶手王齐雄的处理方式。

嘰里咕嚕说你妈啥呢,直接大威天龙,狠狠抽你一顿带走,扔进大牢当中吃苦,等著被判死刑去吧。

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吕公弼就能瞧见王齐雄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皇宫內。

刘娥正在夸奖刘从德,购买粮食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刘从德本来因为乾死这帮粮商,所以心里正舒爽呢。

未曾想竟然会得到大娘娘的夸奖,简直是意外之喜。

“大娘娘,我也是为了配合宋状元,更是因为大娘娘的神之一手,才能稳住东京城的粮价。”

刘从德也不好意思说他原本想挣大钱的想法。

毕竟他也是要脸,想要涨面子的。

尤其刘从德还是第一次因为办事得力,被大娘娘夸奖。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刘从德不想主动拆穿自己。

现在他把宋煊给扯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刘从德觉得宋煊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气。

要不然以这帮粮商的贪婪程度死扛到底,他们的粮食,也不会被自己以低价收割过来。

就算没有赚到大钱,甚至还赔钱了。

但是刘从德心里爽啊!

“不错,宋状元办事极为稳妥,是个大才。”

刘娥对宋煊的经济手段,那也是有了更加確切的认知。

朝中许多臣子都弹劾宋煊,只是会写诗词,侥倖连中三元,年纪轻轻扛不起京城赤县的重任。

如今他对於东京城粮价上涨根本就不做出反制手段,任由发展,简直是失察。

可是在刘娥看来,这本来是开封府尹该做的事,现在这群人默认宋煊做了开封府尹,简直是故意找茬。

最重要的宋煊是被自己任命的。

他们攻击宋煊就是在攻击我识人不明。

现在宋煊来了如此神之一手的操作,刘娥自是觉得她脸上有光。

老身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他们这帮人做不到,还诬陷別人也做不到。

甚至直到此时也被蒙在鼓里。

一个个的朝廷出了事,不知道想办法解决困难,只知道攻击会做事之人。

刘娥对朝中这批老臣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大娘娘,我手里的粮食,一方面可以卖给东京城百姓,让他们安稳过冬。”

“另一方面禁军的粮仓也能得到补全。”

刘从德脸上带著笑:“现在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后续还会有粮食到位。”

“嗯。”

刘娥对刘从德的成长还是很满意的,她隨即询问道:

“那个拍卖会,你们筹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待到摸鱼大赛完结后,工地重新清淤,那件绝世珍宝才会在樊楼展出,供人参观。”

“嗯,那定要派遣重兵把守,避免出现人多把宝贝弄碎了。”

“明白。”

刘从德喜滋滋的出了皇宫。

此番跟著宋煊做事,竟然转危为好,当真是让他心情舒爽。

至於回家,因为他大舅哥被判处死刑,岳母来找自己夫人说情。

除了有点叨之外,刘从德觉得这段日子过的十分美妙。

这种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大舅哥他是自己个找死,怨不得旁人。

可是今夜又是一阵嶗叨,刘从德实在是烦闷。

摸鱼大赛到了最后阶段,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甲乙丙丁之类门票的限制了。

连入决赛圈的三十人也都被控制起来,避免他们私自串通。

为了让眾人猜测鱼的斤数,甚至官府买了一批活鱼放进去养著。

而且单凭运气自己选號码,三十个號,连放三天供东京城百姓购买。

谁能贏,谁也不知道。

因为到了现场,这些入围的人也要抽號,全都是盲选。

比拼运气。

双盲了属於是。

宋煊对此也是极为期待,现在按照帐本来计算,已经是收益不错了。

最后再圈一波钱,顺便再送出去一波钱。

因为就三十个號,几十万人买,那也是有著相当概率能中奖的。

为此参赛选手的头奖,已经涨到了五百贯。

宋煊翻阅著帐本,仔细核算利润。

“大官人,刘从德求见。”

没过一会,刘从德也是面露难色:

“宋状元,今日我来是有求於你。”

“嗯?”宋煊请他坐下:

“刘知州求人,倒是少见,尤其我还只是个知县。”

“你这个知县与旁余知县不同。”

刘从德又说了一通大娘娘夸奖你之类的话。

宋煊也就是听一听,並没有太大的感触,真到了她要把赵宗实接到宫里那个份上。

到时候自己喷她,大娘娘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想法。

刘从德也是变著法的夸了宋煊一通,这才谨慎的开口:

“宋状元,你也知道我大舅哥被判了死刑,我夫人一个劲的抹眼泪。”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煊靠在椅子上摊手:

“大娘娘是要大义灭亲,以正视听,是你让他杀人吗?”

“那不能,我自己个说下令杀人我都睡不著觉。”

“那是我让他杀人了?”

“那肯定不是。”

刘从德连忙摇头:

“是他咎由自取,主要是我不想让我夫人总是在我耳边絮叨,还望宋状元给我出个主意。”

“换一个。”

“那不成。”

刘从德连连摇头:

“我们俩还挺恩爱的,就是架不住她爹她娘,总是给她说小话,搞得我是发脾气也不好,不发脾气还难受,僵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不如围魏救赵吧。”

宋煊提了一嘴,不等他询问:

“就是你大舅哥为了减缓自己的罪过,交代了他爹的罪行,朝廷也有人去查了,所以现在该著急的是你岳父。”

“啊?”

刘从德著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大舅哥坑了自己,还要坑爹?

那就不能怪自己一点手都不伸拉他一把。

实在是他连自己的亲爹都坑,更不用说其余人了。

“这个理由你可以塘塞过去了吧。”

听著宋煊的话,刘从德点点头:“那我能不能带著我夫人去探监?”

“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临死之前见一见面,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完全没问题。”

宋煊差人直接把牢头毛朗给喊过来,告诉他,等刘知州带著家人来探望的时候,好好伺候,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要仔细叮嘱。

毛朗连连应声。

刘从德这就想走,但是被宋煊给叫住:“刘知州,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宋状元请讲。”

“你大舅哥告发你岳父的时候,最好等你夫人探监结束后再跟她说,免得影响了双方的感情。”

刘从德给宋煊道谢,这是善意的提醒。

待到人走后,赵禎才从屏风后出来:“十二哥,王家父子怕是要一起作伴了。”

“说不好。”

宋煊微微摆手。

因为刘娥处置了王蒙正的儿子,又处置他,让父子俩个一起上路的事,她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若是能把王蒙正流放,便是一件不错的结局了。”

赵禎点点头,也坐下来一同盘帐。

待到吃完饭后,宋煊在院里子消食,瞧著两个新建的教室堆放了许多铜钱。

估摸短时间內是无法让县衙衙役的孩子们来读书,没地方放。

赶紧开三期工程钱,他打算把一部分钱粮放在以前无忧洞的据点去。

最好把教室给腾出来。

“大官人,杨太监又来了。”

宋煊让齐乐成把他直接带到后院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宋状元,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杨太监,我喜从何来?”

杨怀敏又把刘从德说的那套话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大娘娘夸奖。

他们这群依附大娘娘生存的人,对於大娘娘接连不断的夸奖一个人,那可真是太羡慕了。

恨不得取而代之,让自己也成为大娘娘眼里的红人。

唯有如此,走到哪里去,都被人敬上三分。

宋煊若是去皇宫拜见,以往大娘娘身边的人招呼也不怎么打,就杨怀敏打招呼。

现在杨怀敏觉得若是宋煊入宫,那些人恨不得都得围著宋煊转。

毕竟谁不喜欢权力的聚焦点?

杨怀敏现在只能庆幸自己早年间去南京城,先是与宋煊的岳父曹利用解开了心结,又因为被大娘娘指派,同宋煊建立了友谊。

此时就算是拍马屁拉关係,宫里的那些人都比不上他。

“愧不敢当。”

宋煊连连摆手:

“若是没有大娘娘当机立断,大胆信任我这个新人,又有杨太监从中牵线,我怎么能取得今日的成绩?”

杨怀敏脸上笑意更浓,若是宋状元有机会能把这话在大娘娘身边说一下就好了。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杨怀敏连忙开口道:“险些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

“明日投靠我大宋的女真人到达东京城,大娘娘让宋状元仔细辨认试探一番。”

“瞧瞧他们这些狄夷是真的投靠,还是来做谍子的。”

“原来是这件事。

宋煊轻微頜首:“他们会说中原话吗?”

“只有领头的那个叫国晏端的头人和他儿子会讲。”

女真人开始正式使用汉语还是追溯到金朝时期,隨著大量汉人和渤海人的加入,推动了女真人汉化的进程。

直到金朝中期讲汉语作为官方语言,並且推广使用汉字,说女真语的人大幅度减少。

“那咱们东京城可是有听懂女真话的人?”

“少了。”杨怀敏连连摇头:“我大宋与女真人断交十多年,很少能用上。”

“辛苦杨太监帮我去班荆馆寻一个翻译来,免得他们之间用女真人话的说话,我听不懂。”

“那没问题。”

杨怀敏急匆匆的走了。

这些使者到了东京城,要先在城外的驛馆歇息登记,接受进一步检查。

绝不能带什么违禁品之类的进入京师。

万一官家赐宴,那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让他们把武器之类的全都寄放在这里,才能进入东京城。

宋煊先是交代了段少连一顿,让他装听不懂女真话,待到离开他们之后,再复述。

段少连其实也是年轻人。

他是开封本地人,主要是他爷爷会说,他学习了一些,如今是秘书省校书郎。

“宋状元之言,我记在心中。”

“嗯。”

宋煊连连点头:

“段校书郎,咱们主要目的是试探出他们真实的用意,防范一二还是需要的。”

交代完后,宋煊便骑著高头大马带著人,离开城门一百步,避免阻塞百姓进城的道路。

国晏端同样交代自己儿子,宋人强大,且狡诈,还爱记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国晏煜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们十个人在宋人的带领下,前往东京城正南门。

此门是东京城的標誌性建筑,更是皇帝出行的必经之路,气派非凡,素有正南门杀鬼的传说。

宋煊按照要求在此处等著他国使者过来,正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这不足二百人的女真人前来投靠,不是谍子,怕不是在本地活不下去的夺权失败者,才想要渡海来此。

“宋状元,女真人来了。”

宋煊掏出单筒望远镜,仔细看过去。

这一行人全都是发。

为首的是头顶中间有一撮竖起来的头髮像蘑菇盖子,再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头髮自然散著垂下来。

剩下的人都是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剩余头髮扎了两个长辫子。

辨识度很高,同契丹人的髮型不一样。

契丹人的头髮没这么长。

宋煊看不懂他们的嘴形,但是能看清楚为首的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他猜测就是那对父子。

“宋状元,一会您都不用开口,瞧我的。”

杨怀敏主动请缨,必须要给宋煊抬抬面子。

可不是谁都有让宫里的官官给报號的。

不过这在大宋,那也是不犯忌讳的一件事。

谁让宋煊是文官呢,主打的就是一个鬆弛感。

国晏端那也是老牌渔猎好手了,一眼就看见远处的宋使。

只是不清楚他手里拿了个什么玩意,又小心的塞进怀里,不像是武器。

待到靠近了些,国晏端只觉得宋人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被眾人簇拥的宋使,光是骑在马上,就给人一种极其雄壮的压迫感,若是跟他一桿长枪,怕不是立即催马衝杀过来?

国晏端慌忙给宋煊行礼,嘴里说著话。

周遭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习。

这个时候,根本就用不著宋煊开口,杨怀敏直接一阵宣扬。

总之,就是眼前接待你们的使者身份极为尊贵之类的。

国晏端等人再次行礼。

宋煊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按照礼仪的话术接待了他们。

国晏端想像不到眼前这个尊贵的使者,竟然有宦官陪侍,怕是不仅连中三元那么简单。

他早年间是来过大宋的,只不过因为契丹人的缘故,又中断了。

契丹人与宋人两方交好了,但是契丹人对他们仍旧是攻伐。

打不了宋人,我继承大唐遗產的大辽,还打不了你们这些狄夷吗?

宋煊倒是也没细聊,而是带著他们进城,去班荆馆暂且居住下来。

等到了门口,宋煊也没有要求百姓让开,而是命令慢慢排队,反正今日时间还长。

杨怀敏虽然想说些什么,可宋煊发话了,他便果断闭嘴。

“爹,这个宋人有些奇怪。”

国晏煜小声嘀咕道:“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排队呢?”

“旁人见到他就得立即退让,跪在两旁等候才对。”

“別说这话,人家宋人是什么礼仪之,之人,讲规矩的,你以为你想生孩子扛起个女人跑了就成了?”

国晏端陷入回忆当中:

“我记得女人要做轿子呢,男人也要像他一样骑著高头大马,一大帮人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国晏煜点头:“爹,近了看,这城可真大啊!”

“东京城可是有一百万人。”

“啥是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