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移形换影,去讲道理(1/2)
一座小天地,老天爷能做什么,更多是在於老天爷愿意做什么,余人青霜他们三个的所作所为,那位枯槁文士不会不清楚,但他选择了默认,其实已然相当於大睁著眼手下留情了,这也是为何先前那韩老头打赌时,这位烂柯山神会说他一上来就让人接阳谋的原因。???? ?????x.?σ?? ????
好好一场拦路杀人,到最后却在三言两语之间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看起来就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那位枯槁文士不知为何,在即將开局落子前,却突然提出要加彩头,这话惊得酒糟鼻老头猛地从棋盘一侧跳了起来,毫无顾忌开始骂骂咧咧,“我说你们这帮傢伙都他娘故意的吧?”
老人寄魂於少年体內,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替少年人教棋,抬手哆哆嗦嗦指著崔觉骂道:“姓崔的,你个王八蛋这是坑老子吧?亏得老夫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跟你来救徒弟,你就这么回报老子的?”
中年儒士崔觉笑容古怪,但並未开口说话,倒是那个不曾露面的枯槁文士,先一步笑道:“韩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辈读书人做事,歷来都要讲究一个理字,先前做赌,韩先生以阳谋占住一个先手,如今我再加一个彩头,这不就刚好是个礼尚往来?”
老人被那文士一句话堵得有些憋屈,双手颤抖更甚,虽是寄魂在外,但金瞳少年依旧一张脸咬牙切齿,面容都跟著有些扭曲。
刚刚现身出来的余人三个都有些愣神,对於眼前同行已久的少年人,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行状感到莫名。
余人悄悄凑近青霜,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霜眯著眼打量著判若两人的金瞳少年人,又看了眼那个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身影,轻声道:“鳩占鹊巢。”
余人跟青玉闻言皆是微微一愣,余人更是有些感慨,三人怔怔看著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有些古怪的场面,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韩老头依旧难平心头怒气,金瞳少年人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半晌后他突然转了转眼珠,看著中年儒士笑道:“让老夫接下这一桩劫数也行,但老夫的条件也得改改!”
儒士似乎是对此早有所料,笑道:“想来那位楚河之主离此也不远了,韩先生还是要早做决断为好,至於那討酒一事,我说了自然是不算数的,面子不太够,我这学生还得讲尊师重道的规矩,也总不好代师承诺,所以先前答应的那一口酒已算是极限了,成与不成,自然韩先生说了算。”
金瞳少年闻言脸色沉沉,大概是在心底里打算盘,看这笔帐如此算是不是划得来,片刻之后,老人终於还是嘆了口气,有些无奈般摆了摆手,“姓崔的,今日算你欠老子一个人情,將来是要还的!”
儒士闻言笑著点了点头,正正经经朝那老人行了个揖礼,“今日韩先生大义,將来若有需要,崔觉必当义不容辞。”
金瞳少年再次嘆了口气,而后一脸心痛抬起手,朝著自己那看似盘腿坐在地上闭眼打坐,其实已“人去楼空”的肉身本尊一指点出,下一刻,那坐地的老人便立时睁开了双眼。
只是此刻的老人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一双眼瞳之中並无多少歷经风霜的沧桑之感,反而带著些迷茫。
老人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的状態,有些愣愣抬起头看了眼那金瞳少年,又转过头看了眼儒士崔觉,不太確定般小心道:“先生?”
那边一直不曾说话的余人三个,听见这句称呼的一瞬间,如出一辙不受控制般各自睁大双眼,惊愕看著那个老人,明明是满脸沧桑的老头儿样貌,一出口確实公子楚元宵的声音!
此刻的楚元宵与那韩姓老人,算是正儿八经互换了身躯,互相寄魂在了对方体內!
其实这种做法在九洲来说並不是一件光明事,仙家术法之中有一种邪门路数叫做“夺舍”,某些成名太久的仙家修士老妖怪,会在自家肉身行將就木之后,特意挑选一些天赋极好的年轻肉身,以魂魄入体的方式夺取对方肉身,成为一出真正“鳩占鹊巢”的恶毒做法。
那些被夺舍的年轻人则都会因为魂魄被人衝散甚至是乾脆抹杀,直接魂飞魄散彻底消散於人间。
所以像这样的邪门术法,按照中土的礼制规矩来说应当算作禁术,不得隨意使用的那一类,不过眼前这一出互换肉身的戏码,算是相对比较温和的用法手段,双方都不会有太过酷烈的损失,勉强可以称为变通之举。
此刻已是面容苍老的楚元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家先生,依旧未曾明白先前三人之间那一连串云山雾绕的討价还价,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瞳少年人此时自然只剩了那韩老头一人的魂魄在其中,大概是对自己的肉身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占了,有些不忍直视,所以乾脆转过身去,气呼呼坐在了那张棋盘一侧,朝著对面嚷嚷道:“姓贾的赶紧出来,老子要执黑先行了,他娘的,你们这一个二个读书人如此欺人太甚,老夫今日不贏个七八十盘,这口心头气理不顺!”
话音落下,那个从最开始拦住楚元宵等人开始,就一直藏身在那处幽闭阴暗地的枯槁文士,还真就听从老人的叫嚷,第一次现身於人前,依旧还是那副死气沉沉如同死尸般的样貌。
金瞳少年见状,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哟,老夫隨口说一句而已,倒是没想到贾棋圣竟如此给面子,今日这桩买卖虽然亏本,但这个意外之喜倒是也算有点意思。”
那枯槁文士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並未张口说话,但其声音却清清楚楚响彻於在场眾人的耳畔,“坑了兵家圣人,总要做些事来抵罪嘛,要不然哪一天武庙那边秋后算帐,小神的烂柯山岂不是得被剷平了?”
少年样貌的韩老头,转过头看了眼已经走到远处的崔觉师徒,回过头来摆了摆手,鬼鬼祟祟小声道:“贾先生这话可说得不地道了,我兵家武庙乃是一群武人,有仇当场就得报了,可不像那文庙里的读书人一样,一大堆肠子弯弯绕,事后算帐这种事可不是我武人作为。”
枯槁文士轻笑了一声,对於老人这句像极了背后中伤的言辞並未多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话题缓缓道:“韩先生既然爭得了先手,就请赐教?”
……
儒士崔觉带著老人样貌的楚元宵,师徒二人走出几步,很快到了那条枣林前的小河边,有一只小木船还在那岸边水浅处浮浮沉沉,正是崔觉与那韩老头两人先前乘坐而来的水上载具。
楚元宵从最开始以魂魄占据老人肉身开始,就略微有些不太適应,即便那韩老头属兵权谋一脉,在武道一事上不算最擅长,但也依旧是兵家大圣人,一个自身练拳才到三境的低阶武夫,魂魄虽只是暂时占据这样一尊肉身,也足够让他压力极大,每时每刻都在经受那武道肉身的血气炙烤,犹如背负山岳,每走一步路都要费劲心力。
崔觉在前面领路的脚步走得很慢,似是在给身后的少年人时间去適应,等到了河边时,楚元宵勉强算是能適应了一些那肉身重担,虽然灵魂依旧时时刻刻处在炙烤煎熬中,肩头的重负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减轻与放鬆,但正如当初在白云剑山时一样,有些重担只要给一定的时间,就总能有让人適应的机会。
此刻借了一尊肉身来行走世间的少年人,眼见崔先生背对著自己站在河边,心头依旧有些迷糊,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少年倒是有了些猜测。
那位一桩买卖收了两份钱的烂柯山神,大概是早就跟某些人达成了共识,这个“某些人”未必是自家先生,但他们双方之间应该是早就有了某种,虽未曾亲自见面,但早已商量好的默契。
儒士崔觉站在岸边,低头看著那浅水处隨著河水浪涌起起伏伏的木舟,语气不明道:“先生之前从別处听说,你在从礼官洲去往兴和洲的北海渡船上,曾借了道门某位掌教的境界,一刀斩了那北海渡船使的人头,更是一刀又一刀逼退了那北海龙王近万里?”
中年儒士这话说得平铺直敘,並无任何的语气起伏,所以楚元宵也没能听出来自家先生的情绪如何,无从判断先生喜怒,就只能坦然点了点头,又发觉先生可能看不见自己的点头承认,於是便又回答了一句,“是,先生。”
崔觉闻言並未回头,继续语气淡淡道:“先生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楚元宵此刻面容苍老,但双眼却明亮,其实心中还有些小雀跃。曾经在小镇时,只有那些交得起束脩,可以进小镇乡塾读书的同龄人,才会被先生考教学问,这也曾是那个住在小镇东口的贫寒少年为数不多会羡慕同龄人的事情之一。
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当初那个被人说成命硬克亲的贫寒少年,也有了会被先生考教的一天。
楚元宵並不是感嘆於诸如“莫欺少年穷”之类的境遇变迁,只是觉得人间事有时候当真变化无常,也有些高兴於当初被说成“天煞孤星”的自己,如今倒是不用再害怕这个名头了。
楚元宵朝著先生恭敬作揖,认真道:“先生请问。”
崔先生依旧未曾回头,只是道:“你当初毫不犹豫砍下那个渡船使的人头,就没觉得他同样应该被交由中土临渊学宫,按照礼制规矩去定罪受罚?”
楚元宵愣了愣,刚准备张口说什么,就见先生抬起手摆了摆,便又不由自主停下了话头。
崔先生则是继续道:“你可以听先生问完了再一起答。”
“人间王朝的皇家律法,最大的一类律法罪责,基本都集中在欺君、谋逆还有叛国这一类上,所谓『十恶不赦』的十恶中这一类占了半数之多,所以那渡船使该杀是没错的,但就像你不曾出手杀其他人的理由一样,叛族这种事是不是也不该由你来处置?”
说完这第一问,儒士语气顿了顿,大概是在给少年人思虑的时间,隨后才又开始说第二个问题,“应该已有人告诉过你了,那个渡船使是个三面谍子,你上手就直接是斩首杀人,难道没想过问一问他背后的第三家是何人?只凭猜测,怎么確定你猜的一定准?”
“第三个问题,你怎么看借境给你的那位道门三掌教?”
一连串的问题出口之后,中年儒士这才转过头,表情平静看著楚元宵,缓声道:“这三个问题你可以一个一个答,不用想是不是一定对,想到什么说什么即可。”
楚元宵点了点头,隨后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这才抬头朝著先生躬身一礼,轻声道:“先生,学生之所以要杀那个渡船使,不仅是因为他叛族,取死有道,还因为当时的情势不容有失,渡船上意图倒戈的人並不止那赵中宸一个,山腰处还有一大堆正在试图登山的搭船修士,杀赵中宸是情势所迫,实属敲山震虎之举。”
说著,楚元宵看了眼身边的小河潺潺流水,微微顿了顿之后才又道:“至於说杀赵中宸时有没有想过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一点学生想过,但是没有细想,一是当时情势不允许我细细计较,二是他背后有谁没有谁不算最重要,相比於稳住场面的大事来说,问出是谁要来针对我这件事,只算是我一家事,而且也不是只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所以学生认为那个不重要。”
崔觉听著这个自己其实都没教过什么东西的学生,一口气说完了两件事,表情依旧並无变化,只是抬头看了眼远远站在枣林那边,张望此处的余人三个,然后才继续看著楚元宵道:“你怎么看道门那位三掌教?”
道门三掌教,崑崙墟道祖座下三亲传四记名七位弟子中的“小老大”,当初在北海渡船上,这位道门高真借境给楚元宵的同时,还藉助於自家某位师兄老早就留在渡船上的一道太极阴阳符籙,为少年人补足了借境之后的灵气积淀,如虎添翼对阵那位北海之主。
当时那一手算计,被那位三掌教自己称为“春秋笔法”,实乃一语双关了,因为他本身姓陆,名字则正好就是“春秋”二字。
如这一类真正顶尖的天下修士,高如三教祖师,又比如“三祖四帝”的后四位,也就是那“四帝”,再比如道门那几位掌教,或是佛门的那几位可称“祖”的大佛,又比如儒门內除了祖师爷之外的“四圣”,这些人物都是正儿八经站在天下塔尖的人物。
但凡有人提起这些人的名字,各位大能冥冥之中都会有所感应,这就如当初那个蒙眼年轻人在薑蓉国境內第一次动手时,曾意有所指问过少年,说神修和神灵为什么都有一个“神”字,三教又为什么会把各自宫观开遍全天下?
这其中当然都是有些相近关係的,某些冥冥之中的深意,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需要少年细细体会。
此刻谈论到那位道门三掌教,楚元宵不知为何却没有顾及这个讲究,看著自家先生直接道:“关於陆春秋,学生觉得那个傢伙脑子好是好,就是人品不太行。”
中年儒士大概是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个学生上来就是这么不客气的一句话,饶是以他的定性修养,也有些始料未及般直接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为尊者讳,你这是对他有多不满?”
楚元宵耸了耸肩,直接道:“先生,恕学生失礼,但我真的想说,难道就许他不地道,还不许我说了?当初借境给我这件事,他早八百年就算好了,还装模做样的誆我,一点都不像是个好人该做的事情。”
少年人的语气摆明了就是不太好,当初北海渡船上的那道符籙,其实只是借了修为灵气给少年用以充盈境界,但真正的借境一事,则是那位三掌教早就算好也安排好的。
道门的某些高真,本事是真的高,但算计人也是真的信手拈来,求卦解签画符降妖,確实是真的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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