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宁逝(1/2)

夜凉如水,风冷如刀。

他眉头微蹙。别无选择?那就是迫不得已了?他怎么不记得她有什么苦衷?他果然还是遗忘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呢。

她热泪长流。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她的心口幽居。她舍弃过万物,亦看淡过生死,却从未放下过他。

曾经海誓山盟的一对有情人便这样久久凝立着。一个试图想起,一个竭力记住。触手可及,却只能默然相望。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相知相念难相守,脉脉此情谁诉?

最终,这冰冻似的沉默被一对鸟儿打破。

鸾和东啼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鸾落在了缅肩上,东啼落在了姬云野肩上。它们欢快而亲密地冲他们鸣叫着。

分别多年,它们一定是为团聚而欢喜吧。难怪这几日见不着东啼的影子,原来它是来会老情人了。罢了,就满足它们这个心愿吧。

缅把鸾捧在手中,用脸颊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身体,然后走到姬云野身边将它放到了他手中,缓声道:“好好照顾它们,它们已经分开得太久,是该团聚了。如果以后想我了,就让东啼给我送信。”说完她便觉得这话有些多余,这个可能性实在太过渺茫。

没想到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神情严肃地问道:“你腹中的孩子当真是我的吗?

秀丽山海拔五千仞,不仅是世界第一高山,而且还东临大海,与狭长的凤凰岛隔海相望。在犹如海涛奔腾,巨浪排空的层叠群山中,它屏立在东海西岸,利剑般直插霄汉。

彼时万里无云,微风拂面,山顶上聚着一团朦胧水雾,在落日余辉的照耀下绽放着奇异的光彩,灿若皇冠。

这一刻,康穆宁竟是无言以对,唯有将她更紧地搂入怀中。

良久,她轻轻启唇道:“我多想陪你到天涯海角,直到把世间风景都看透,再陪你一起看细水长流。”

凌月抱着宝儿,缅托着大肚子,裴樱释和姬凌止轮流背着康穆宁,他们就这样不急不躁地,走走歇歇地终于在半个月后成功攀上了山巅。

车夫终于失去了耐心:“还是等你们商量好了咱们再走吧。”

“是啊,你方才那个样子让人看得心痛,既然离开他让你如此痛苦,那我不如成全你们。”

缅不由扭头看去,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形态曼妙的云朵,在夕阳的辉光中仿佛瞬间绽开的七彩朵。这一刻,她被这带着几许禅境的端严景色震撼住,心中突然安宁。

缅知道这是心肾功能衰竭的表现。她记得她跟他说过,她要在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上与他合跳一支掌中舞。如今虽然跳不成舞,但与他一同登上最高山峰却还是可以实现的。虽然这对一个重病之人和一个有着八个月身孕的孕妇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地慢慢爬,总是可以到达山顶的。

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车夫道:“停车!”

第二日,姬云野礼节性地将他们送出了宫门。马车行出去了很远,缅仍然掀着车帘紧紧盯着那抹身影,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将她搂入怀中,缓缓落下泪来。

马车再次稳稳停了下来。

“调头!”

康穆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漫天晚霞道:“你看,晚霞多美。”

她在视野内消失了很久,姬云野才挪动脚步踱回房内。什么都可以骗人,但眼神不会。她看着他时,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她一定很爱他。可既然爱他,却为何要抛弃他?抛弃了他,又为何还要再来找他?罢了,不过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多情女子,想她作甚?

缅不由感慨道:“站在高山之巅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你们此刻想到了什么?”

他的颓靡她早已看在眼中,然而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要求。她红肿着双眼将碧玉箫置于唇上,舒缓而哀怨的《千年风雅》在指端流泻而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凄切悲凉,似是看透世事沧桑,又像是在抚今追昔。眼泪便在这悲伤曲调中泛滥成灾。

缅却对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说不希望我不快乐吗?”

“不要调头!”

这一路,马车行得缓慢且走走停停,似乎是为了照顾病弱、幼子和孕妇,又仿佛是只争朝夕地要把这世间风景都看遍。他们并未直接返回天照,而是拐了个弯,穿过南秀进入了狄丽境内。

缅再不逗留,转身飞快地走出了水华宫。脸上的泪痕被冬夜的风吹得冰冷,这冷意自毛孔一直沁入骨髓。

她已泣不成声:“可是,世上却再也没有了一个叫康穆宁的人。他会叫我‘小缅儿’,他会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时间很短,天涯很远。这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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