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刘渭(2/2)
唐炳文並未入睡,也未像往常般翻阅典籍或静坐养神。他枯瘦的身影立在唯一的那扇窄小木窗前,负手而立。
窗纸被风吹得扑啦啦作响,映著外面混沌翻滚的雪影。他浑浊的目光穿透薄薄的窗纸,投向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仿佛在凝视著那即將到来的、吞噬生命的“透天窟窿”。
桌上摊开著一卷泛黄的皮纸地图,笔墨勾勒著白山黑水的脉络,其中一点被硃砂重重圈出,殷红刺目。
就在他心神沉浸在决战部署与沉重宿命感交织的思绪中时——
那股奇异的、穿透力极强的酒香,也如同无形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这间密室!
唐炳文那如同石刻般布满皱纹的脸庞,眉头猛地一蹙!
这香气........ 不对!
不是寻常酒香!它初闻醇馥优雅,令人心神微漾,但仅仅是吸入一丝,那酒香深处,竟陡然翻涌出一种极其霸道、甚至带著腐败糜烂气息的酒臭味!
这臭味並非物理意义上的腐败,而是一种仿佛能侵蚀精神、让人联想到醉生梦死、沉沦墮落的腐朽意志!
香与臭,两种极端对立的气息,竟在这酒气中诡异而和谐地共存、碰撞,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感官衝击!
唐炳文浑浊的眼眸深处,精光乍现!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眼底的暮气沉沉!
他枯瘦的身躯依旧笔挺如松,但那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他內心的警觉已提升至顶点。
他没有回头,没有多余的动作,依旧面对著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窗,沙哑的声音如同浸透了关外的寒冰,在这寂静的斗室內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窗纸,穿透了门外呼啸的风雪,蕴含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在对著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宣告:
“嘖........”
“闻到这似香似臭、顛倒乾坤的『酒臭味』........”
“老夫便知道........”
“是江湖小栈里那位,『须臾透满城』的刘掌柜........”
“刘渭,刘先生到了。”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品味著空气中那愈发浓郁、香臭交织的诡异酒气,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与瞭然:
“既然刘掌柜星夜兼程,已至门前........”
“风雪悽苦,何不现身........”
“入內一敘?”
话音落下的剎那!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唐炳文面前那扇被风雪不断拍打、糊著厚厚纸的木窗,並未被推开!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然而——
就在那昏黄油灯几乎无法照亮的窗欞边缘,距离窗纸不足一寸的空气中,毫无徵兆地——
一点金光骤然亮起!
那金光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微弱如同萤火,在狂风暴雪的混沌背景中毫不起眼。但仅仅一瞬!
这点微弱金光骤然膨胀、爆发!
它不是爆炸般的扩散,而是一种流动!一种凝聚!一种重铸!
仿佛亿万颗微缩的金色星辰从虚无中被瞬间召唤而来,受到某种绝对意志的驱使,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匯聚、流淌、塑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液態黄金流动又瞬间凝固的“嗡”鸣!
光芒闪耀,刺目却不灼热,带著一种神圣又诡异的金属质感!
就在那金光闪耀流转的中心——
一道人影轮廓,由虚化实,由金转凡,如同神跡降临般凭空浮现!
前一瞬还是漫天飞舞的金色粒子流,下一瞬,一个活生生的人影已经毫无缓衝、毫无过渡地,稳稳噹噹、姿態有些懒散地靠在了唐炳文面前的窗台上!
正是刘渭!
他那身標誌性的、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青布长衫,此刻沾满了风雪融化的湿痕,更散发出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香臭交织的烈酒气息!
他头髮有些散乱,几缕髮丝黏在微红的脸颊上。
那张平日里或许带著几分市侩精明的脸,此刻醉意醺然,眼神迷离恍惚,嘴角掛著一丝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弧度。
他手里拎著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仿佛农家自用的粗陶酒葫芦,葫芦塞子歪斜著,那股子“须臾透满城”的诡异酒香,正源源不断地从葫芦口逸散出来,瀰漫了整个房间。
他身体软绵绵地靠在冰冷的窗台上,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了,醉眼朦朧地对著几步之外、负手而立的唐炳文,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舌头有些打结,声音带著浓重的醉意,却又异常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嗝........刘........刘渭........”
“见........见过........唐门长........”
哪怕醉態可掬,那“纵地金光”的神通手段,已足以让任何亲眼目睹者心神剧震!
唐炳文的目光,如同两盏骤然点亮的探灯,从刘渭那醉醺醺的脸庞,扫过他手中那平平无奇的粗陶酒葫芦,最后落在他看似隨意倚靠窗台、实则全身气机都与那未散尽的金色粒子隱隱共鸣的身体上。
他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极度锐利、洞穿表象的惊嘆!
“哼........” 唐炳文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著一种审视奇珍异宝般的凝重:
“刘掌柜........”
“好手段!”
“这『纵地金光』........”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要捕捉空气中那迅速消散、却依旧残留著玄奥轨跡的金色能量余韵:
“身化流光,聚散由心,瞬息千里,无跡可寻........”
“已臻........”
“臻入化境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