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歌曲初成(1/2)
夏夜闷得人喘不过气,像被一床湿透的厚被裹得严严实实。晚饭后的屋子更是蒸笼,江海潮和段飞受不了,一人拎个小马扎躲到院子里。
晚风吝嗇得很,偶尔才从田野那边捲来一丝带著青草和泥土味的凉气,刚让人精神一振,转眼又没了影。
段飞怀里像抱著宝贝疙瘩似的搂著本崭新的1992年版《吉他通俗演奏法》,眼珠子恨不能钻进书页里。
手指头在腿上的吉他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划拉,发出不成调的“嘣嘣”杂音。
饭前,江海潮那手近乎炫技的弹唱,像根烧红的火柴,“嗤啦”一下把他点著了,心里头那股子羡慕劲儿,挠得他直痒痒。
江海潮的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封面,心头微动。
前世大学玩乐队那会儿,他可是在校门口旧书摊上淘过这本书的初版——1986年吴子彪编的《吉他讲座-吉他通俗演奏法》。
那是当年央视电视教育节目的教材,从最基础的音阶,到《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再到《爱的罗曼史》。
硬是靠“通俗易学”四个字,点著了八十年代那场席捲全国的吉他热。
段飞手里这本新版,像条看不见的线,悄没声儿地把两个时空给串上了。
他没吱声打扰段飞,往后一靠,眯起眼,在记忆深处使劲儿打捞《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歌词。
三年后,新加坡歌手许美静那把清冷又倔强的嗓子,会把这首歌狠狠楔进无数人心坎里,成为专辑《都是夜归人》里抹不去的一道光。
词曲陈佳明,编曲吴庆隆。
那旋律,美得让人心头髮酸,像是风雨过后终於透进来的一线光,暖融融地熨帖著人心。
此刻,江海潮嘴唇无声地翕动著,反覆咀嚼著那些尚未问世的词句。
脑子里像装了台最精密的筛子,每一个可能“超时代”的字眼都被他死死摁住。段飞就在边上杵著,半点马脚都不能露。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
他默念著开头,心里掂量,“词儿是新鲜,可眼下港颱风正猛,耳朵早就听顺了这种调调。更要紧的是……”
他目光投向暮色沉沉的田野,仿佛看见了变革大潮下无数张迷茫焦虑的脸,“这种『跌倒再爬起』的实诚劲儿,没准儿正挠在时代的痒处,能戳中人心窝子。”
主意拿定,他抄起腿上的笔记本,翻到记简谱那几页,在特意留出的空行里,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確认好的开头歌词。
思绪往前拱,一个坎儿让他眉头拧了起来:“『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意思没毛病,可这『彩虹』……”
1994年,好莱坞大片、跨国公司的文化符號正跟水银似的悄悄渗透,彩虹旗象徵的那个“多元平等”,像丝看不见的风,已经钻进了国门。
官媒虽然卯足了劲儿强调彩虹的自然美,想冲淡那层西方政治味儿,可这节骨眼上直接用“彩虹”,保不齐招来啥不必要的麻烦。
“改!”这念头跟电光似的劈开迷雾,他几乎没犹豫,“『彩虹』换成『晴空』!”
暴雨过后天放晴,这不就是老祖宗说的“守得云开见月明”最直白的写照?又安全又贴切!
原曲里的灯塔、迷雾、波涛这些意象,跟“晴空”也能严丝合缝对上。剩下的句子,翻来覆去嚼了几遍,基本没啥问题。
想通了关窍,江海潮不再磨蹭,笔走龙蛇,把改好的歌词一股脑填进空行。
整首歌的精气神儿“噌”一下就立住了——它像是长了眼,稳稳踩在经济转型期大眾心头那片茫然上,像座精神灯塔。
用风雨晴空这再朴素不过的道理,搭起一条“苦难熬过去就是希望”的链子,把“挫折是成长的必修课”这信念,稳稳噹噹地传递出去。
这首歌,搞不好真能跳脱旋律本身,变成那个时代的精神图腾。
歌词刚落定,心头刚冒出来那点热乎气儿,立马被一盆现实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版权!
他猛地想起,《作品自愿登记试行办法》得等到今年 12月 31號才发布,明年 1月 1號才施行!现在是 94年 7月底,上哪儿登记去?
就算咬牙熬到年底,那登记费——词曲组合登记 300块,单曲 200块——对现在兜比脸还乾净的江海潮来说,跟抢钱没两样!
“妈的,一分钱真能难倒英雄汉……”焦躁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心臟,“守著金山银山还能饿死不成?得想法子变通!”
一个念头“唰”地闪过:“曲线救国!”把歌词好好拾掇拾掇,弄成现代诗投给文学期刊!
赚稿费是其一,更关键的是能在权威刊物上留下白纸黑字的创作证据,这本身就是一道变相的版权证明!
说干就干。他“唰啦”翻到笔记本崭新的一页,凝神提笔。前世在自媒体领域摸爬滚打的经验,加上重生带来的上帝视角,瞬间交融。
目標直指《诗刊》和《星星诗刊》的投稿门道。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现代诗的手法揉著深沉的时代感。
他摒弃了原歌词的直白,换成“礁石/沉锚/波涛/灯塔”这些带著海腥味的深邃意象,硬生生构建出一个充满象徵的海洋世界。
最后几行落下时,他特意用笔尖圈出那些在他心里最能刺痛这个时代、也最能点燃希望火苗的句子:
当礁石咬住沉锚的等候
你教我辨认乌云的金边——
“看吶,每道裂痕都是光的入口!”
要相信晴空正切开阴霾的茧
……
我愿是雾中不灭的灯塔
让你看透:黑暗不过是光的底片
……
请珍藏所有含泪的沙粒,每一粒都在掌心长出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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