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大清话四合院(2/2)
他赶紧又给何大清续上酒,把话头往回拉,脸上重新掛上对饭碗的忧愁:“何叔,听您这么一掰扯,这院里水可真够深的!我这心里更没底了。您看…我这初来乍到,想在北平城找个填饱肚子的营生,该往哪条道上扑腾扑腾?您见多识广,给指个方向唄?” 他语气恳切,把何大清当成了指路明灯。
何大清被这顶“见多识广”的高帽子戴得舒坦,又灌了口酒,话匣子彻底关不上了:“嗨!四九城,饿不死勤快人!瞅你小子挺机灵,手脚也麻利…” 他掰著手指头开始唾沫横飞地掰扯,“去天桥撂地卖艺?不成不成,那得有真玩意儿,还得交『份子钱』!进厂当学徒?像娄氏轧钢厂、纺织厂啥的,倒是安稳,可规矩大,熬年头,工钱塞牙缝都不够!去饭馆跑堂?嘴皮子得溜,眼力见儿得好…”
李平安听得“频频点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何大清数落的这些,全是苦哈哈的底层活计。他李平安身怀空间异宝,哪会真去干这些?不过戏得做足。
当何大清提到“拉黄包车”时,李平安心里的小算盘“啪嗒”一声打响了。这活儿!满城跑,大街小巷钻,打听消息最是方便!风吹日晒是苦,可正好是他这“逃难穷小子”最该乾的活计!绝佳的掩护!
他脸上適时地露出点“这活儿我能干”的意动,赶紧问:“何叔,您说拉黄包车…这活儿,累是累点,是不是能多跑几个地方?消息…是不是也灵通点?”
前院东厢房这点灯火推杯换盏的工夫,95號院其他几扇窗户后面,也没消停。
中院易中海家。易中海盘腿坐在炕上,就著一小碟咸菜疙瘩,慢悠悠喝著棒子麵粥。他媳妇在灯下补衣裳。易中海耳朵支棱著,听著前院隱约传来的何大清那特有的大嗓门和笑声,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个疙瘩。
“老何又灌上了?”易中海媳妇小声道,“还带著新来那小子?”
易中海“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前院新租户,半大小子,看著精瘦。老何说是他远房侄子,老家遭了灾投奔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什么,“面上瞧著倒还老实。就是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话里透著谨慎,可那眼神深处,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评估这新来的会不会打破他苦心维持的某种平衡。
后院刘海中家。刘海中背著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他老婆在收拾碗筷。刘海中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捕捉著前院的动静,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气:“哼!何屠夫!又灌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带个不知根底的外乡人进院,还喝五喝六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回头得跟老太太说道说道,这院里进人,得立个章程!” 儼然一副院务总理的派头。
前院西厢房,阎埠贵家。阎埠贵就著豆大的油灯光,小心翼翼地粘著一本旧书的书脊。他老婆抱著三岁的阎解成轻轻拍著。阎埠贵听著隔壁何大清那高谈阔论,眼镜片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
“新来的…姓李?”他低声问老婆,“下午瞅著背个破包袱,不像有家底的样儿。可…能租下前院东厢房连带耳房,一个月五块大洋呢!老太太那价儿,可从不手软…”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手指头在破桌面上无意识地敲著,像是在拨拉算盘珠子,“是老家那点压箱底都带来了?还是…何大清贴补了?” 他老婆摇摇头。阎埠贵不再吭声,但那眼神,明显写著“有待深挖”四个字。
贾张氏在自己屋里,一边纳著硬邦邦的鞋底,一边竖著耳朵听前院的响动。听到何大清那中气十足的笑,她三角眼一翻,撇著嘴啐了一口:“呸!何胖子!又拿那点猪食显摆!带个穷酸侄子蹭吃蹭喝,美得他!那新来的小子听著也是个穷鬼,屁钱没有!”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开始扒拉小九九:新来的租了前院东厢房?离院里那口公用水井近啊…以后挑水,得“提点提点”他,让他多出力!
小小的四合院,像一口在北平寒夜里咕嘟著的温水锅。李平安这颗新扔进来的石子儿,已经悄没声地搅起了或明或暗的波纹。每个人都在心里描画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大清远房侄子”。是老实巴交的苦命人?是潜在的麻烦精?还是…能刮点油水的新茬子?
前院东厢房里,李平安最后敬了何大清一碗,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点上头的红晕:“何叔,听您掰扯这一晚上,我这心里…透亮多了!明儿还得劳您大驾,带我去办那『良民证』,这碗我干了,您隨意!”
何大清已经喝得舌头有点捋不直,豪气地一挥手:“放…放心!包…包在何叔身上!”
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映著李平安那张看似憨厚、眼底却一片清明的脸。这锣鼓巷95號院的夜,黑得正浓。
身份证明是头一步,而在这鬼子刺刀下的北平城,在这暗流涌动的四合院,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呢。他放下空碗,听著窗外胡同里鬼哭狼嚎似的北风,嘴角弯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明儿,该去会会那些黑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