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大清话四合院(1/2)

油灯火苗在破碗盏里直蹦躂,把屋里四个人影儿抻长了又压扁了,甩在坑坑洼洼的土墙上。那盆管够的土豆燉萝卜,早见了底儿,连油汤都被何家父子刮乾净泡了糙米饭。空气里混著劣质烧刀子的冲、饭菜的余味儿,还有何大清身上那股子老厨子的油烟子气。

何大清脸上泛著红光,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豁了口的粗瓷碗沿上“噹噹”敲著。看李平安的眼神,比下午那会儿热乎多了。“行啊,平安!没瞧出来,你小子有两下子!”他咂摸著嘴,半是真心半是捧场,“油渣熬得焦香,萝卜土豆燉得稀溜软乎,火候拿捏得死准!是下过灶的!”

李平安靦腆一笑,露出俩小虎牙,赶紧又给何大清那见底的碗满上烧刀子:“何叔,您可別臊我了!乡下土把式,混个肚儿圆罢了,哪能跟您这四九城掌勺的大师傅比?这不是今儿托您的福,心里头热乎,才敢舍这点油星儿。” 话里透著谦卑,眼角的余光却像小刷子,在何大清放鬆的胖脸上扫来扫去。

火候到了。

他端起自己那小半碗酒,脸上堆著初来乍到的懵懂和对前程的茫然,敬了过去:“何叔,这杯敬您!今儿要不是您搭把手,我这外地来的棒槌,两眼一抹黑,別说找著这安身的地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仰脖子灌了一口,劣酒辣得他齜牙咧嘴,更显得“实诚”。

何大清被捧得舒坦,滋溜一口乾了,蒲扇手一挥:“嗐!远亲不如近邻嘛!见外了不是!”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李平安放下碗,重重嘆了口气,那点迷茫浓得化不开,活脱脱一个没脚后跟的浮萍,“可我这儿…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您瞅见了,我就光杆一个,除了这身破皮,毛都没有。往后…总得刨食儿活命吧?这北平城,大得没边儿,水也浑得很…”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劲儿,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著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何叔,您是这院里的老坐地户,经得多见得广。能不能…给我念叨念叨这院里的老少爷们儿?我这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別一个不留神,杵了哪位爷的肺管子,那可真是吃不了得兜著走!”

姿態放得够低,眼神里全是依赖和討教,任谁瞅著都觉得这是个想赶紧摸清门道、安生过日子的老实孩子。

何大清正喝得晕乎,又被李平安捧得飘飘然,再加上肚子里那点油水暖著,那点警惕早扔护城河里了。他大手一抹嘴,蒲扇一挥,开启了“胡同包打听”模式:“嘿!这事儿啊,你算问对人了!咱这95號院,你何叔门儿清!”

他掰著手指头,唾沫星子开始横飞:

“瞧见没?后院东厢房,刘海中家!” 何大清朝后院努努嘴,“老刘,在娄氏轧钢厂当个锻工大师傅,俩儿子,大的叫光齐,也就三四岁,刚会跑,小的光天,估摸著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这人啊…” 何大清压低了点声,撇撇嘴,“官迷!屁大点事儿都爱插一槓子。”

“后院西厢房,许富贵家!” 他手指头又往西边一点,“许富贵,那可是个能人!是娄氏钢铁厂放电影的!专门伺候那些老板!脑子活泛著呢,猴精猴精的!有个儿子叫许大茂,跟柱子差不多大吧?那小子,嘖嘖…” 何大清脸上露出点牙疼的表情,“跟他爹一个模子刻的,滑不溜秋,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跟他家那老狐狸似的!”

“中院东厢房,易中海易师傅!” 何大清语气里带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老易,那也是轧钢厂的大师傅,跟你贾叔一个车间的。技术…那没得说,是这个!” 他竖了竖大拇指,话锋却有点飘,“为人嘛…面上看著是正人君子,仁义道德掛嘴边,院里谁家有事儿都找他评理,热心著呢。” 他咂摸了一下嘴,没往下深说,但那眼神,透著点“你懂的”意思。

“中院正房,就是我家了!” 何大清拍拍胸脯,隨即像是踩了狗屎,脸一垮,“紧挨著西边那间,贾有才家!也在轧钢厂,跟老易一个车间。老贾人还凑合,就是他那媳妇,贾张氏…” 何大清的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脸上是实打实的嫌恶,“那就是个滚刀肉!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撒泼打滚是家常便饭,占便宜没够!你住前院,离她远点!千万別沾上!粘上她,比粘上癩蛤蟆还膈应人!她家那小子贾东旭,十一了,看著蔫了吧唧,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前院西厢房,” 何大清朝前院努努嘴,“阎埠贵阎老西!一家子文化人儿。阎老西自己开了个小书铺,识文断字,在胡同里算个『先生』。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爱占点纸笔墨砚的小便宜,不过面上还算过得去。有个三岁的儿子叫阎解成。他家日子…算是院里最清閒的。”

李平安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配合地点头,脸上变换著“哦哟”、“厉害”、“嚇人”的表情。当何大清说到“整个院子都是老太太的”时,李平安恰到好处地插了句嘴,带著点乡下人听稀奇的好奇:“何叔,听说…老太太以前是前清贝勒爷的侧福晋?真有这码事儿?”

何大清一愣,酒意似乎散了一丝,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这个…真闹不清。我也是后来才搬进来的。老太太底子深,平常也不提从前那些老黄历。不过…” 他左右瞄了瞄,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儿,神叨叨地说,“倒是听人嚼过舌头根子,说老太太的儿子,是在南边那个…那个果党保密局当大官的!了不得的人物!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露过面儿。”

保密局!李平安心口猛地一紧,面上却只是“哦”了一声,露出点乡下人对大官的敬畏和茫然。这消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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