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余波(2/2)

“七点?”他问。

“七点。”她確认。

掛断电话后,秦天感到一阵紧张,但不是因为要谈论自己的经歷,而是因为可能要分享它们带来的重负。

在去林薇公寓的路上,他买了一束——一个简单而老套的举动,但感觉是正確的方式。

林薇开门时,表情谨慎但开放。看到时,她微微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抱歉,”秦天说,“为最近的...疏远。”

晚餐时,他们聊著平常的话题:工作,朋友,未来的计划。但有一种未说出的焦虑存在,双方都知道主要的对话尚未开始。

洗碗时,林薇终於问:“所以,你想谈什么?”

秦天擦乾最后一个盘子,放下毛巾,深吸一口气:“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可能很难相信。”

他们坐在沙发上,秦天开始讲述。从第一个直升机坠落的梦开始,到逐渐详细的体验,到研究確认歷史细节,到李医生的诊断,到最后一次几乎成为那个士兵的体验。

秦天讲得儘量清晰、冷静,避免夸张或戏剧化。只是陈述事实,感受,困惑。

林薇静静地听著,表情从关切到困惑到难以置信,但始终没有打断。

讲完后,房间里一片寂静。秦天等待著判决——怀疑,否定,恐惧。

最终,林薇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秦天...这...这太难以置信了。你不是在写小说,或者...跟我开玩笑?”

“我希望我是,”秦天苦涩地笑了笑,“但这些都是真的。至少对我来说是真的。”

林薇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我相信你...相信你正在经歷一些非常真实、非常可怕的事情。你的状態,你的变化,都有了解释。”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犹豫,“但是...你说的这些『记忆』,『附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

她的相信仅限於相信他“经歷了异常”,而非完全接受“超自然记忆移植”这个解释本身。

“我明白,”秦天感到一阵失落,但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反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医生怎么说?”林薇追问,试图抓住一根理性的稻草。

“ptsd,压力导致的极度逼真梦境。”

“有没有可能...就是这样呢?”林薇的声音带著希望,希望有一个科学的、简单的答案。

“那些细节呢?那些我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歷史信息呢?”秦天反问,语气中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躁和防御。

林薇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收回手:“我不知道,秦天。我真的不知道。”她看起来疲惫而担忧,“我只是很害怕。害怕你正在被这些东西折磨,更害怕...更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她相信他的痛苦,但无法理解痛苦的来源。这种隔阂感比直接的拒绝更令人窒息。

“你不需要做什么,”秦天的声音软了下来,“只是...知道这一切,就好。”

林薇点点头,但眼神中的距离感並没有消失。她知道了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太大太怪,反而在她之间筑起了一堵新的墙。她寧愿那是工作压力或是感情变淡,而不是她无法应对的超自然现象。

离开时,林薇的拥抱比平时更轻,更短暂。“照顾好自己,”她说,“如果需要...隨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段关係的迷茫。

回家路上,秦天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重负被分享了一些,但却意外地创造了新的隔阂。林薇知道了,但並没有真正理解。也许有些负担,註定只能独自承担。

他意识到,坦白並不总是带来解脱,有时只是將独自的困惑变成了共享的困惑。

躺在床上,他拿出笔记本,写下今晚的对话。写到林薇的反应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添上一段:

“有人相信。有人理解。也许这就足够了。也许分享重负就是减轻重负的方式。”

合上笔记本,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害怕下一次“降临”。无论带来什么,他都会面对,记录,然后在需要时分享。

这种接受不是放弃,而是某种形式的和平条约——与他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体验达成妥协。

关灯后,他躺在黑暗中,不再等待或恐惧,而是简单地呼吸,存在,活在当下这一刻。

无论明天带来什么,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最沉重的负担,当被分享时,会成为连接而非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