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余波(1/2)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秦天凌乱的书桌上切出几道锐利的光带。他坐在那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著某种节奏——不是代码的节拍,而是梦中枪声的断续迴响。
右腿的幻痛已经消退,但那种情感的余震仍在胸腔中迴荡。那种不属於他的恐惧,那种对家人的思念,那种面对死亡时的平静接受。所有这些情感像陌生的房客,在他的心中定居,拒绝离开。
他再次打开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墨水慢慢渗出形成一个微小的黑点。如何用语言捕捉那种体验?如何描述成为另一个人的感觉?
文字在页面上蔓延,细节如潮水般涌出:城堡走廊的石质纹理,血液在尘土中形成的暗色图案,那张写给妻女的纸条上颤抖的字跡。每一个细节都鲜明得令人心痛,仿佛不是记忆,而是刚刚发生的现实。
写到最后,他添上一段自问:“如果记忆定义一个人,那么当我有他的记忆时,我是谁?当我有他的情感时,我感觉什么?当我有他的勇气时,我能成为什么?”
合上笔记本,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记录这些体验不再是为了理解或证明,而是为了保存,为了尊重那些不属於他却被他承载的经歷。
上班路上,城市的声音听起来不同了。汽车的喇叭声不再令人烦躁,而是生命的跡象;行人的谈话声不再是无意义的噪音,而是联繫的证明。在经歷了qala-i-jangi的孤独和恐惧后,这些平常的声音变得珍贵起来。
办公室里的氛围却依然紧张。经理看到他时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带著明確的期待——一周的期限已经开始倒计时。
秦天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件不同的事。他没有试图逃避或否认那些记忆,而是承认它们的存在,然后將它们暂时放在一边。
“现在我是秦天,”他对自己轻声说,“程式设计师,不是士兵。代码,不是枪械。”
令人惊讶的是,这种简单的承认似乎起了作用。屏幕上的字符不再游移不定,而是组成了可理解的模式。逻辑变得清晰,问题变得可解决。
到午休时,他已经完成了报告的大部分內容,甚至修復了几个遗留的bug。经理经过时瞥了一眼他的屏幕,表情稍微缓和。
午休时间,他没有继续研究马扎里沙里夫或qala-i-jangi,而是去了附近的小公园。坐在长椅上,他简单地感受阳光的温暖,观察树叶在风中的舞动,聆听孩子们玩耍的笑声。
这些简单的感官体验有一种治疗的效力。它们提醒他,无论脑中发生什么,现实世界依然在这里,依然可触可感。
一个穿著旧军装外套的老人坐在相邻的长椅上。秦天注意到他时,心臟几乎停止跳动——是几周前那个夜晚遇到的同一个老人。
老人似乎没有认出他,只是静静地餵著鸽子。但当一群鸽子突然飞起时,老人下意识地低头蜷缩,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经歷过无数次类似的威胁。
这个细微的动作告诉秦天,这个老人可能真的经歷过战爭,真的理解那种本能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秦天走到老人身边:“需要帮忙吗?您看起来有点...”
老人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得与年龄不符:“只是老习惯。那些鸽子起飞的声音,有点像...”他没有说完,但秦天明白了。
“您服过役?”秦天问,心跳加速。
老人微微点头:“很久以前了。在很远的地方。”他打量秦天,“你看起像是理解这种事的年纪人。不像大多数人。”
秦天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理解,但不是以老人想像的方式。
“有时候...”秦天小心地选择词语,“即使没有亲身经歷,也能通过某种方式...理解。”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梦?”
秦天惊疑:“为什么这么问?”
“见过很多老兵,”老人简单地说,“他们中有些人...即使回家了,梦还在继续。有时候,那些梦还会传给身边的人。我奶奶常说,太沉重的记忆不会只停留在一个人的心里。”
秦天感到脊背发凉:“传给身边的人?怎么传?”
老人耸耸肩:“谁知道?她是个老派的人,相信那些老话。说有些记忆太强烈,会附著在物品上,或者飘荡在空气中,等待某个...接收者。”
这个解释既荒谬又令人不安地符合秦天的情况。但他只是点头,没有透露更多。
回到办公室后,老人的话在他脑中迴响。记忆能够传递?能够被接收?这听起来像是超自然幻想,但比他其他的解释更合理吗?
下午的工作效率出奇地高。那些代码似乎自行组织,问题自行解决。到下班时,他不仅完成了报告,还提前开始了下周的任务。
经理看到成果时明显惊讶:“看来休息对你有好处。保持这个状態。”
秦天轻轻的点点头,没有解释这种“休息”包括经歷一场血腥战斗和与神秘老兵的对话。
下班后,他做了一个决定:联繫林薇。
电话接通时,她的声音带著谨慎:“嘿。怎么了?”
“我想见你,”秦天说,声音比预期的要坚定,“今晚。我需要...谈谈。”
短暂的沉默后:“好吧。来我公寓?我可以做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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