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冬季大典(一)(2/2)

但霉运似乎总是跟著他。

要么是眼疾手快的师兄弟抢先一步,在他眼皮底下乾净利落地收割掉猎物,留给他的只有一道瀟洒的背影和玉牌的悦耳鸣响;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屏息凝神,发现一只警惕的冰狐正试图刨开积雪寻找食物,可就在他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鼓足勇气扑上的剎那,过於紧张导致灵力运转滯涩,剑招变形,不仅斩了个空,踉蹌间反而被那受惊畜生反爪挠在手臂上,留下三道瞬间被寒意冻凝却依旧火辣钻心的血痕!他狼狈地在雪地里翻滚,冰冷的雪沫无情地灌入衣领脖颈,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浑身抖如筛糠。

夕阳西垂,染血的残光將茫茫雪原涂抹成一片淒凉的、绝望的橙红。林凡背靠著一株掛满尖锐冰棱、宛如巨鬼獠牙的参天古树,瘫软地滑坐下来。

胸口剧烈起伏著,每一次吸气都让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发出痛苦的撕裂声。手臂上冻木的伤口暂时失去了知觉,但那种渗透进骨髓里的寒意,还有胃里因飢饿而翻江倒海的空虚感,却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低头,目光落在腰间——那块代表他全部希望的积分玉牌,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灰暗,冰冷坚硬地硌著他的皮肉,像一张无声嘲弄的脸,讥笑著他的无能。

“林师弟?”清冷如雪中幽泉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水梦娇停下脚步,回头望来。她鬢边的髮丝微微被汗浸湿,贴在白皙的颊边,眼中也有些疲惫,但精神明显比林凡强上太多。

林凡猛地甩了甩冻僵的脑袋,试图驱散那些麻痹意志的冰冷与绝望。他用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颤抖:“无…无妨,水师姐,我…我还撑得住,就是…就是脚下有点滑。”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密林更深处——那片被暮色彻底吞噬、在地图上用刺目猩红標註的“裂风峡谷”。

传言那里地形如迷宫诡譎,因靠近某个未知强大存在休眠的边缘地带,其无意识散发的威压足以嚇退寻常的低阶妖兽,但也正因为如此,一些足够弱小或走投无路的妖物,反而可能在那片“灯下黑”的区域苟且偷生。那是绝境中最后的微弱烛火。那也是通往黄泉的无形引线。

林凡內心博弈:退出去?一无所获,忍受整个冬天的白眼和嘲讽?还是……搏一把?

“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收拢队形!谁敢落单乱跑,別怪门规伺候!”前方传来带队师兄郭杰的低吼,声音紧绷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显然,虽入门不久,但作为执事堂经常出任务,郭杰在眾人里也算经验较为丰富。

一行人如履薄冰,鱼贯踏入裂风峡谷那道如同巨兽狰狞裂口般的入口。

刚一进入,一股混合著沉积的岩石尘埃、腐烂植被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阴死气息便扑鼻而来。两侧的岩壁犹如被上古巨人以巨斧粗暴劈开,陡直高耸,直插灰濛濛的天空,只留下一线狭窄的天光,晦暗不明。

谷底积雪深可没人,寒气浓郁到几乎化作实质,凝结成白惨惨的雾瘴,在奇形怪状、嶙峋如鬼爪的乱石间纠缠盘绕,久久不散。

更为诡异的是,呼啸的风声被这狭窄扭曲的环境放大了无数倍,灌入谷中时化为尖啸、呜咽、哀嚎,种种不似人间的声音交织混杂,如同被囚禁了万载的怨魂在耳边疯狂嘶叫,不断摧残著紧绷的神经。

落云门眾人个个心提到嗓子眼,长剑出鞘,紧紧横握於胸前,每一寸前进都小心翼翼,靴底碾压深厚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还有那狂跳不止、擂鼓般的心臟声,在这死寂的狭缝里被无限放大,反而成了唯一的“活物声响”,將四周瀰漫的恐怖死寂衬托得更加骇人。

他们不敢深入这片禁区心臟,只敢在入口附近逡巡,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块可能藏匿猎物的阴影缝隙,希冀著能撞上几只被那恐怖威压嚇破了胆、慌不择路躲在这里的低阶小妖兽。

一炷香的时间,在紧绷的神经和对零蛋成绩的恐慌中,像指缝的冰沙一样悄然溜走。四周依旧是死寂的幽暗,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冷漠地矗立在视野尽头,脚下是层层叠叠、冻得发硬的积雪——每一步踩下去,都带著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预示著永无止境的坠落。

林凡的心情也隨之沉甸甸地往下坠,比这冻土还沉,比这岩窟还暗。他瞥了眼旁边同样紧张得嘴唇发白的师弟师妹们,郭杰师兄紧绷的下頜线和水梦娇紧握剑柄的指节都在诉说著同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