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心中不熄之火(2/2)

“君亮,是我误会你了,我想见见你。”

起初小爱说出这个“她”的时候,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当我想明白这个“她”是谁的时候,就那一瞬间,我鼻头一酸,两腮疼的好似被锤击,那眼泪真的忍不住,两个眼眶直接就噙满了泪水。

我赶忙侧过身去,面朝墙壁背朝大街,我强忍著不哭出声,並且迅速用袖子擦掉了眼眶里的泪。

我不知道彦彦姐为什么要跟她联繫,可能彦彦姐被骂之后明白了一切,知道我在这边也不容易?知道我是骗的这个女人的钱?为了还我一个清白,哪怕忍著被骂,也要打电话跟她讲清楚吗?

我用力的张嘴,活络著脸上的肌肉,好让我的两腮不那么疼,我强装出平静的语气,“噢,我不太方便。”

就在此时,骑著骑行车从郎各庄做饭回来的承业,朝著店铺这边赶来,大老远就喊著我,“哥,吃饭啦,炒哩红烧肉!蒸哩米!还有凉菜。”

“哥!”

“哥!”

“吃饭哩呀!”

承业见我不理他,一直喊,我扭头吼道:“喊个鸭子毛!我不是聋子!”

他被我吼的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去,赶紧用双脚撑著地,但看我红著眼的样子,就一个字也不敢说,悄摸的回到了店里。

小爱在电话那头说:“承业是吧,生活的不错啊,炒的红烧肉,蒸的米饭?还给你买了凉菜。”

“你总是那么聪明,总能找到自己的生存手段。”

“你在bj哪里?我去见见你吧。”

“可不可以?”

“君亮,为什么不理我?”

我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不太方便。”

“我现在连见你一眼都不行吗?我只是想见你,没別的。”

当初我跟小灰重新联繫上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不然我怎么说?我要去干你?还是我要去利用你?

我不想再跟小爱產生任何关係,因为我已经重新游回了大海,我要迎著风暴前行,我要在惊涛骇浪中搏斗,我要在这片巨兽出没的深海里,存够食物,再回到我的乡下小池塘里,跟彦彦姐过完下半辈子。

小爱跟我说:“让我见见你吧,如果你不见我,这辈子你都联繫不上她。”

我猛然一抖,大脑瞬间化作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无数的齿轮疯狂咬合,我迅速的分析著她的这句话,直到这一秒,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等了將近半年,没等来彦彦姐的电话。

她俩之间,到底说过什么,又有过什么交易?

过来一会儿,我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

“好,我在劲松地铁站c口等你。”

掛了电话,我回到店里,他们三个正在储物间吃著饭,小灰说:“亮,我给你盛好饭了,你吃吧。”

我看了一眼,说道:“我不太饿,你们吃吧。”

“我下午有点事,得出去一下,承业你就別去上网了,待在店里看著点。”

承业点了点头。

临走时,我刚迈出去半步,又转头回来,“承业,你记住,遇上事不要骂骂咧咧,要讲礼貌,要有素质,不要上去就打架,一定要沉得住气,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再说。”

“有啥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中。”

我坐上348路公交车,来到了双井桥东,又从这里步行来到了劲松地铁口。

在一家店铺的台阶前,我吹了吹地上的土,坐了下来,我当然没挡人家的大门,而是坐在了偏一点的地方,那是个放置空调外机的地方,呜呜的风声使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起身点了一支烟,打算去潘家园老眼镜城那块看看来春,但又不知道小爱到哪了,当即就给小爱打了个电话,“我到了,你到哪了?”

小爱说:“马上。”

听她这么说,我就没再走,而是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动著,百无聊赖的抽著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低著头,用脚尖去捻地上的碎纸屑时,身后忽地有人喊道:“君亮。”

我回头看去,隨即愣在了原地。

小爱穿著一件长款呢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长筒靴,那衣服我很久都没忘,因为只看一眼就知道它的华贵。

那衣服的布料,感觉像是將校呢大衣的材质?或许比那种材质更好,通体雪白,在她右侧肩膀上,一大片宛若鱼鳞状的装饰物,一片一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她哪怕站在原地不动,只需要一片落叶经过,上边都会泛起明显的光斑变化。

她一走,那就更明显了,好似千万面碎镜子,我之前用劳斯莱斯形容过好衣服的质感,好衣服一定是所有细节都达到精益求精,光看那些装饰贴片的质感,做工,以及版型设计,我就知道这件雪白的大衣不是凡品。

她像是一团云,朝我飘了过来,风吹起她的齐肩短髮,宛若飘碎的蒲公英絮。

到了我跟前,她大大方方的过来牵我的手,“君亮。”

当我俩的手掌触碰到一起的瞬间,我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然后任由她牵著。

不知为何,那个曾经可以坐在我脸上的女人,此刻面对著她,我感到既陌生又惶恐。

她上下打量我的时候,我微微低下了头,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像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像是大马士革的玫瑰,更像是尼罗河畔的蜂蜜酒,我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这些东西我只听过,没见过,所以令人迷醉的同时又是那么的陌生。

“我们就站在这吗?”小爱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嘴唇咕噥了两下,“那去找来春吧,我很久没见他了。”

“走呀。”

说是我去找来春,但却是她牵著我,不知为何,再见的这一刻,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我充满了侷促和不自在。

我知道,我们终將要再聊一聊。

聊曾经的梦,曾经的痛,聊现在的日子和想法,以及杂七杂八的吧……

就这么走著想著,我也释怀了,算个球,人家女的还不害羞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曾经那些甜蜜也好,伤痛也罢,早就过去了。

於是,我主动抓住她的手,像一对敞亮的异性朋友那般,走在了前边。

在天桥口,我看见了来春。

他蹲在墙根下,一脸“人死球朝天”的厌世模样,抽著烟,时而聆听一下旁边业务员吹的牛逼,时而扬头朝远方看一眼。

当他將脑袋朝我所在的方向转过来时,先是一愣,尔后站起来,那嘴咧的跟荷似的,“兄弟!”

他跑动的时候,肚皮上的肉在上下颤动,到了小爱跟前,伸出手笑道:“弟妹,我是来春,春天的春。”

小爱掩嘴笑了笑,“我知道。”

小爱的脸颊质感特別好,那是持续用名贵的护肤品保养出来的艺术品,尤其是她的嘴唇,她喜欢用比较红一点的口红色號,看起来如同两片鲜艷的玫瑰瓣,可以说女人身上那种柔性美、成熟美,在她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以至於来春都有点看傻眼了,握著的手都忘了鬆开。

趁著小爱抽回手的间隙,我调侃道:“看,这就是打飞机打多了,记忆力下降的体现。”

来春嘬了一下牙子,“別捣蛋,在弟妹面前正经点。”

小爱问道:“腾飞呢?”

来春一愣,看向了我,“腾飞他们三个做生意去了啊。”

“还有一个是谁?噢,承业是吧。”

“嗯,承业可喜欢你了,一直夸你好。”来春加重了语气,说的小爱又是掩嘴轻笑。

因为有小爱在身边,有很多话不方便说,我跟来春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著,他一旦问我生意怎么样了,到底乾的什么,我就含糊其辞,小爱也听出来了里边有问题。

我不想再扯下去,心说有空了再来找他吃顿饭就是了,这便离开了天桥口。

小爱说:“我今天中午没吃饭,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行。”

我拉著她走在街头,始终觉得不对味,那感觉就像拿著橱窗里名贵的钻石在村头打弹珠。

小爱带著我进了富力广场,找了一家西餐厅坐了下来,这感觉就对味了,她就是天生坐在这种环境里的人,她只有坐在这种灯火通明,到处闪烁著晶光的环境里,才是最自然的。

吃饭时,我俩似乎都有意避开之前的事情,只是聊吃的,穿的,聊小狗,偶尔问问我,承业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反正我尽全力照顾他,多好不敢保证,至少不让他饿肚子,也让他进不了监狱。”

“你这话说的。”小爱嗔了我一眼。

“来春说承业可喜欢我了?真的假的?”小爱切掉一小块牛排,非常淑女的微微张口,用明晃晃的叉子送进嘴里后,整个咀嚼的过程中,嘴唇都没有张开一丝缝隙,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唯有咬合肌在轻轻的蠕动著。

我倒不在乎那么多,隨意的切著,隨意的吃著,此刻更是隨意的说著:“是啊,他对你印象特別好,可能是当初在天桥口,你用湿纸巾给他擦过脸,走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些钱的原因吧。”

“他小时候没有爹娘管教,內心极度缺爱,哪个女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直接歇菜了。”

听到我这句话,小爱不高兴了,放下刀叉说:“揶揄我呢?我生气了。”

我一愣,连忙说道:“不是。”

其实我说的是周小晴,但这事我没法解释,我要解释这个问题,后边就得拔出萝卜带出泥,產生一串问题。

但小爱仍旧坚定的说:“就是揶揄我!”

“真不是。”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在你面前不撒谎的。”就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刻,忽然间我產生了一股严重的不適感,像是有一台巨大的高功率的放射仪器,对著我狠狠的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身体里的血肉正以夸克级的单位,剧烈的反应著。

我在她面前不撒谎?

是,我在她面前確实不撒谎,一辈子就撒了那一次,还被逮了个正著,还正好撞在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忌讳上。

但是小爱显然没打算说这事,而是依旧半撒娇、假生气似的跟我说:“你就是揶揄我!”

她那股小孩脾性又上来了,放在之前,我这个时候一定会搂著她,哄著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我会捏著自己的耳朵,故意惨兮兮的嘟著嘴,装作快哭的样子跟她说:“老婆大人,我错了。”然后將她逗笑。

但这一刻,我只是淡淡的,很礼貌的抿了一下嘴,“真没有。”

她驀地怔住了,就那么呆呆的看著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之前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看人的时候,眼光如同水雾一样柔和的飘过去,而这一刻像是子弹一样直射了过来。

那一双美眸里,渐起朦朧,她眼里噙著泪,那两片如玫瑰一样鲜艷的红唇,颤抖著说:“我只是想让你哄哄我……”

“你为什么跟我认这么真。”

“你为什么跟我认这么真啊……”当她说著第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唰的一下就顺著脸颊滑落了。重复第二句的时候,已经哽咽的很厉害了,末了伴隨著“吭哧”一声的哭腔,她垂下头,泣不成声。

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正打算递给她餐巾纸的时候,她忽然站了起来,我嚇了一跳,生怕在这公眾场合她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然而下一秒,她绕过桌子,来到我的卡座旁,坐下来的瞬间就扑进了我的怀里,颤抖著、啜泣著。

我面无表情的往远处看了看,没人在意我们,我的双手自然下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抱我……”小爱趴在我怀里哽咽道。

“你抱我啊!”见我没反应,她的声音大了几分。

我赶紧搂住小爱,一手抚摸她的后背,一手轻轻的护在她的后脑勺上,小爱在我怀里哭著说:“对不起……”

说话时,她揪住我的左胳膊,擼上去了衣袖,轻轻的抚摸著那一排烟疤,她的指尖擦过那些疤痕时明显在颤动,然后双眼里噙满了泪水,仰头看著我,“对不起……”

我的眼睛也有点红,但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事。”

当摸到那两道刀疤痕跡的时候,她低下头细细的看了一眼,又仰头问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

她哇的一声又哭了,用力的搂著我,甚至有点想往我身上爬的样子,她的脸颊贴紧了我的脖子,恨不得要钻进去,她的泪流到了我的皮肤上,用著一股近乎乞求的语气,抽泣著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没事……”

说真心话,我並非刻意冷落她,但就是很难再提起之前的那股衝动,我不明白这个隔阂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哽咽著说道。

“没,没,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仰头看著我,眸子里晶莹的泪在抖动,“那你亲我吧。”

“你亲我,好不好?”

就这一瞬间,我猛然醒悟,我和她之间不是產生了隔阂,是被她的一句话抓了心!

她说——你要是不见我,这辈子你都联繫不上她。

这句话是一把无形的枷锁,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和她见面之后的每一秒,只不过是肉身无意识的驱动,而我的灵魂始终在努力的挣扎著,想要解开这道枷锁。

说的通俗点,我压根就没考虑小爱身上的事,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小爱和彦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又没法直接问,所以我就一直想,一直想……

我想通了,我极其高兴!

驀地,我將她用力的抱进怀里,用力的亲吻著她殷红的嘴唇,我的舌头塞进了她的嘴里,去挑逗、拨弄她,与她湿滑柔软的舌头搅成一团,她疯狂的吸吮著、轻咬著,恨不得要把我吃掉。

我们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直到我们都因为缺氧而感觉到头晕。

她满意了,或许是她觉得我会回心转意。

我也满意了,因为我知道了我的首要目標、最高战略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联繫上彦彦姐。

她仰著头看向我的时候,“哧”的一声笑了,我知道我嘴唇上,脸上肯定抹满了她的口红,我也笑了笑,並且毫不在意的坐正了身子,我不惧任何人看我。

“吃东西吧。”我低头看著她的脸,顺手擦了擦她的泪痕。

“你餵我。”她撒娇道。

我笑了笑,“好。”

等我伸手去端她盘子的时候,她说:“我要吃你的。”

“好。”

她偎依在我的怀里,在我准备拿起刀叉的时候,我顿了一下手。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吃西餐时的场景,我仍然记得我右手用叉子摁著牛排,左手用刀子来回切著,因为这是我的下意识,她跟我说:“错啦,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我当时说:“无所谓,吃嘴里就行了。”

“不行,就得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她歪著头,嘟著嘴,非要掰正我。

我就笑著说:“好,右手拿刀,左手拿叉。”

此刻我搂著她,在迟疑了零点几秒的瞬间,还是惯性的右手拿起了叉子,摁在了牛排上,左手用刀子轻轻的切著,我耐著性子切开盘里的牛排,儘可能切的小一点,细一点,然后再用叉子送进她的嘴里。

她嚼著,仰头看著我,笑著。

只是没注意到刀和叉的位置早已不復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