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姑娘不少,但一个没瞧上!(2/2)
张勇则是今天一早,就被丁茜这个大喇叭把韦东毅“身负两百块巨款准备相亲”的消息广播过了。
董华文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既然在信託商店买了旧錶,那你那张新的手錶票呢?不用了?”他可是知道手錶票在黑市上的价值。
“哦,那个啊,”韦东毅一脸轻鬆,“我跟信託商店那个叫王二狗的售货员换了。他那有不少胶捲,我寻思著相机都买了,胶捲是耗材,得多备点。就用手錶票跟他换了价值二十八块钱的各种胶捲!柯达、公元、乐凯都有!”
他笑嘻嘻地看向董华文,“科长,以后您要用相机,隨时吩咐!胶捲管够!隨叫隨到!”
董华文听得嘴角直抽抽,恨铁不成钢地指著韦东毅:“你……你个败家子!手錶票换胶捲?亏你想得出来!”
一张手錶票在黑市能换的钱,可比那点胶捲值钱多了!
这小子是真不懂行情还是真不在乎?
三人又閒聊了几句厂里的事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韦东毅和张勇才告辞离开科长办公室。
回到大办公室,只有丁茜一个人在,正无聊地翻著报纸。
韦东毅走过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丁姐,忙著呢?”
丁茜抬起头,见是韦东毅,放下报纸,好奇地问:“哟,东毅,找我有事?”
“嗯,”韦东毅点点头,“丁姐,你在宣传科那边有熟人吗?关係不错的。”
丁茜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促狭地笑道:“熟啊!宣传科那几个大姐,跟我关係都好著呢!怎么?看上咱们厂的厂於海棠了?想让姐帮你牵牵线?”
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韦东毅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传闻中漂亮但颇有些傲气的广播员於海棠的形象,连忙摇头,哭笑不得:“丁姐,你想哪去了!我昨天不是买了台照相机嘛。听说咱们厂宣传科有专门的暗房,设备齐全,能冲洗照片。我就琢磨著,要是能跟他们宣传科的人搞好关係,以后拍完胶捲,不就能借用他们的暗房自己冲洗了?省事又省钱!”
“呀!你真买相机了!”丁茜惊喜地站了起来,眼睛放光,“太好了!东毅,以后姐要是想拍个照,找你借相机,你可不能小气啊!”她立刻打起了小算盘。
“行!没问题!”韦东毅爽快答应,但也提前打预防针,“不过丁姐,咱可说好了,相机可以借,但胶捲您得自己解决。这东西是消耗品,金贵著呢。还有,这事儿您可千万先別往外说,厂里人这么多,要是都知道了,我可招架不住。”
他可不想自己的照相机成为全厂的免费照相工具。
“放心放心!姐心里有数!”丁茜拍著胸脯保证,脸上喜滋滋的,“走!姐这就带你去宣传科认认门,顺便介绍几个大姐给你认识,混个脸熟!”
她风风火火地拉著韦东毅就走。
宣传科就在同一栋办公楼,楼层不同而已。
丁茜显然熟门熟路,进去后就跟几个年纪稍长的女同志热络地打起招呼,然后隆重地把韦东毅推到了前面。
“姐妹们,给你们介绍个青年才俊!我们採购三科的韦东毅同志!经济管理学校的高材生!马上转正的干部!”丁茜的嗓门在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韦东毅连忙客气地跟几位大姐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他注意到那个被丁茜私下称为“厂”的广播员於海棠並不在办公室。
宣传科的几位大姐显然也听说了韦东毅的“大名”,尤其是丁茜这个大喇叭昨天肯定没少宣传。
此刻见到真人,又听丁茜介绍得如此“隆重”,几位大姐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呼啦一下就把韦东毅围在了中间。
“哎哟!这就是小韦同志啊!真精神!”
“知识分子啊!还是干部!有对象了没?”
“东毅同誌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跟大姐们说说!”
“就是就是!大姐们手里好姑娘多著呢!”
热情扑面而来,韦东毅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盘丝洞。
丁茜站在一旁,抱著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韦东毅硬著头皮,又把他的择偶標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温柔贤惠,样貌端正,有文化更好,城市农村不限,但必须合眼缘。
他话音刚落,一个叫刘敏的,看起来最热心的大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小韦啊!你刘姐我住的院子里就有个好姑娘!在麵包厂上班!那可是顶好的单位,风吹不著雨淋不著,福利还好!人长得可漂亮了,白白净净的,大高个,得有一米六五往上!”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著点神秘和“你懂得”的表情补充道,“而且啊,不像现在有些姑娘瘦得跟麻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这姑娘身体好!屁股大,一看就是能生养、能生儿子的好身板!怎么样?哪天抽空见见?”
刘敏描绘的形象瞬间在韦东毅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骨架宽大、可能类似演员蒋欣那种体型的姑娘。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他连忙婉拒:“刘姐,谢谢您费心!不过……我更喜欢那种比较苗条、看著秀气点的姑娘。您说的这位,可能不太適合我。”他儘量把话说得委婉。
其他几位大姐一看刘敏介绍的“黄了”,立刻跃跃欲试,七嘴八舌地就要开口推销自己手里的人选。
韦东毅头皮发麻,脸上赶紧堆起歉意的笑容,对著几位热情过度的大姐连连拱手作揖:“各位大姐,各位大姐!听我说!先谢谢各位的好意了!实在是不巧,昨天我妈刚给我找了个媒婆,照片也看了些,约的就是这几天见面相看。咱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是吧?这样,等我先见完这位媒婆介绍的姑娘,要是实在没相中,我再厚著脸皮来求各位大姐帮忙,行不行?”
丁茜看戏看得差不多了,也適时地站出来帮腔:“对对对!东毅这话在理!人家媒婆那头都约好了,咱这边再给介绍,万一两边撞上,或者东毅跟那头看对眼了,这边介绍的姑娘多尷尬?是不是?等等,等等再说!”
她的话给几位大姐泼了盆冷水,也给了韦东毅一个台阶下。
几位大姐虽然有点扫兴,但想想丁茜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暂时按捺住做媒的热情。
韦东毅鬆了口气,赶紧说明来意:“丁姐说得对。对了,几位大姐,今天来其实还有个小忙想请教。咱们厂宣传科的暗房,平时是谁在管理?我想著以后要是冲洗照片,得先跟管事的师傅打声招呼。”
“暗房啊?”刘敏接话道,“归赵栋樑管著呢!那是个技术老把式。不过这会儿他不在办公室,下车间拍生產素材去了。你要找他,得去车间碰碰运气。”
正主不在,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宣传科。
回到三科办公室,张勇又不知跑哪里去了,依旧只有丁茜一人。
丁茜重新拿起报纸,韦东毅则觉得待在办公室有些气闷,便溜达出来。
他推著自行车,慢悠悠地在庞大的厂区里閒逛。
上万人的红星轧钢厂,占地极广。
高炉耸立,烟囱喷吐著白烟,车间里传出巨大的机器轰鸣。
原料场堆著小山似的矿石和煤,铁轨纵横交错,运输车辆穿梭不息。
韦东毅边走边看,感受著这个时代工业脉搏的强劲跳动。
他即將成为这里正式的一员,一种微妙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逛著逛著,他忽然想起了运输科的杨进才。
那辆老吉普总让他心里不踏实,艺多不压身,趁著今天有空,不如去运输科转转,看看能不能跟杨师傅再学点修车的手艺。
骑著车来到运输科大院,今天的停车场依旧空旷。
远远看见库房那边有几个人影围著一辆解放卡车忙活。
韦东毅把车支好,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卡车底盘下,传动轴已经被卸了下来,放在一旁沾满油污的地面上。
一个穿著油渍麻工作服的师傅正躺在一块垫著破麻袋的木板上,半个身子探在车底忙活。
旁边围著两三个年轻的学徒在打下手。
一个面生的年轻学徒看到韦东毅过来,警惕地问道:“同志,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韦东毅从兜里掏出牡丹烟,笑著给几位年轻人都散了一支:“你好,我是採购三科的韦东毅。来找维修班的杨进才,杨班长。他在吗?”
话音刚落,车底下的动静停了。
只见一只沾满油泥的手伸出来,扒住车架边缘,接著木板被用力一拉,一个身影从车底下滑了出来。
那人坐起身,摘下满是油污的劳保手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杨进才。
“哟!韦干部?什么风把你吹我们运输科这『油窝子』里来了?”杨进才接过韦东毅递来的烟,就著韦东毅划著名的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打趣道,“该不会你们科那宝贝吉普又趴窝了吧?”
他脸上带著机油蹭的黑道子,笑容却很爽朗。
韦东毅被他一声“韦干部”叫得呛了口烟,连连咳嗽。
杨进才和几个学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师傅,您可別寒磣我了!”韦东毅好不容易止住咳,苦笑道,“我这实习期还没过呢,算哪门子干部?等我真当上科长那天,您再这么叫也不迟!车没坏,好著呢。我就是……閒著也是閒著,想跟您再学点修车的手艺,艺多不压身嘛!”
杨进才上下打量了韦东毅一圈,目光落在他乾净整洁的衬衫和裤子上,摇摇头:“学手艺?你这身行头可不行!这地方,蹭一下就是一片油。去,把厂里发的工服换上再来!”
“工服?”韦东毅一愣,有些茫然,“咱们厂还发工服?什么时候的事?”
杨进才和几个学徒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没领?”杨进才惊讶地问,“进厂报到那天,后勤部没让你去领劳保用品?工作服、手套、肥皂、毛巾……一套呢!”
韦东毅猛地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这才想起来,刚报到时董华文直接把他领到办公室就开始安排下乡任务,后续这些琐事根本没人提醒他。
再加上董华文那放羊式的管理,他自己也完全没意识到要去领这些东西。
杨进才和学徒们看著韦东毅恍然大悟又略带尷尬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年头,进厂第一件事就是领劳保,居然还有人能忘?
“得!杨师傅,您先忙著!我这就去后勤部领我的『战袍』!马上回来!”韦东毅尷尬地笑了笑,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地朝后勤部仓库的方向蹬去。
初夏的风带著工厂特有的铁锈和煤烟味,吹拂著他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