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致远(1/2)
幕布一推,舞台的光扑到脸上。
我先向评委席微微頷首,再转向观眾。鞠躬,直起身,走到钢琴前。
长凳的距离我在彩排时量过。
三步半正好,脚尖停在踏板前。
坐下,手在大腿上落了一次节拍,呼气,把背挺直。
我把脚背轻轻贴住踏板,先压下去又慢慢放回原位,试了一下阻尼的位置。
指尖在膝上併拢,又鬆开,让掌心的热度重新回到指腹。
指挥看过来,抬手。
低音弦乐先吸一口气,弓尖贴上弦,缓缓推出一层厚实而沉稳的低音底色。
木管的和声紧隨其后,像一口缓缓吸入的气。
厅堂的迴响短,边缘很清,我在心里把拍子压在地板上。
两小节引子刚过,我在第三小节抬手。
腕关节微微悬著,指尖提前触到键面,等在那一瞬的重力落下。
这一落与台口的下拍正好对齐,肩胛不耸。
第一句旋律在中音区展开,右手的触键不带颤音。
关节稳著,指腹贴紧,发声直而温和,没有任何多余的抬指。
左手的和声我压得极轻,只让每个音像桩子一样支住旋律的根,而不去抢它的重心。
掌心的温度稳定,腕高不变,线条不漂。
这段我录过几十遍。
有时是清晨琴房刚开门的安静时刻,有时是夜里练习室外空调的嗡鸣声里。
之前的我,总忍不住在这里加修饰,让音色更漂亮,结果旋律变得拖沓,呼吸全被打乱。
现在我只让它按原本的线条走完,乾净、直接、稳定。
目的只有一个:让每个音都落在应落的位置。
第二句我微微放长尾音,指尖在键面停住半拍,让声音的余波有机会延伸到乐队那边。
果然,弦乐在我身后推起厚度,铜管在高处给了一个亮点。
气口在那一瞬自然交换,我只管把踏板抬浅半分。
我轻轻踩下踏板,只让琴弦和阻尼器短暂分开一下。
这样做,既能让几个音的迴响自然地连在一起,又不会让低音在这个木质反射的大厅里混成一片。
脚跟不晃,踏杆回程要静。
接下来是第一段快速的八分音符。
我刻意让手腕保持低位不抬高、不猛压。
耳朵盯著弦乐底色,防止被反射误导速度。
就像控制水流沿著一条窄窄的水槽平稳地前进,既流畅,又不会溢出来。
星河杯之后,每次练习我把这样的段落录下来反覆听。
每天至少三遍,去找哪一次的线条最清楚、呼吸最自然。
那次第二名的失利让我明白,我真正缺的,不是手指的速度,也不是绝对的整齐,而是能让別人一听就认出的声音。
现在我只按自己的速度线走。
副部的旋律到了。
我轻轻鬆开肩膀,让重量顺著背部滑下去,托著手臂把声音抬起来。
不是用力把音推出来,而是让它自己从键盘里“长”出来。
这种稳定的支撑感,是几个月里慢练换来的。
每天十几次、每次只练这一小段,调整呼吸的位置、手臂的高度、手腕的角度,直到能在不知不觉间让线条自己立起来。
前方的灯光切在谱架上,反光刺了眼。
我眯了一下眼,没有看向评委席,只是余光扫到有人停下了笔。
我不去猜意味,那会让我分心。
下一句旋律已经在脑子里排好呼吸,我得先让它按节奏落下来。
视线回到键面前沿,呼吸跟著拍心。
主部结束,我像关上盖子一样平整地收回,让乐队的弦乐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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