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犁庭扫穴,以安并州!(2/2)
“备只问一句:助我募得精兵,扫平西部鲜卑,安定并州!王家於此,能得何害?”
“汉家边塞若能稳固,王家才能维持今日的体面。”
“旦鲜卑兵临城下,您认为,王家对他们还有利价值吗?”
冰冷的交易条件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此刻没有忠奸,唯有权衡利弊。
王泽死死盯著刘备,胸膛微微起伏。
屋內死寂。
还没等他发话,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打破了沉寂。
“好!玄德,我承认,你確实跟我以前遇到的边將不样。”
屏风之后,似乎也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嘆息。
王柔进入屋內,关上了屋门,坐在刘备面前。
“玄德路扫荡贼寇,护我汉家安寧,真乃英雄也!吾佩服不已。”
“玄德智勇兼资,非寻常武夫。既然来了并州,今后这並北边务,日后还需吾辈力同心!”
刘备拱道:“当如此,只要是同仇敌愾,对抗胡,备自当同。”
王柔给自己倒了杯茶汤醒酒,道是:
“你可知,使匈奴中郎將权责何在?”
刘备信口道:“监护匈奴。”
“非也,是监护整个北疆。可谓是整个边塞上权职最大之人。”
“此职,护南匈奴庭,参预司法,假节,秩比二千石,单独设官府。”
“当年张奐担任此职时,兼领幽、並、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诸军事。”
“南匈奴和乌桓听到张奐率兵到前线时,便率眾十万口投降。”
刘备听说过此事,张奐能收二十万人,可他从来没听说过王柔有什么政绩———
王柔喝了口茶汤,静静放下茶器。
他终於抬眼,目光落在刘备脸上,毫无寒暄,单刀直入:
“早听闻玄德不將出塞击胡,你想於南匈奴处募集兵马剿胡?”
刘备毫不迴避那凌厉目光,拱手道:
“王將军明鑑。备奉詔募兵安塞,深感兵源匱乏、骑卒奇缺。”
“南匈奴世代受皇家恩泽,定居西河郡已有百余年,乃朝廷忠顺藩屏,其帐下控弦之士精擅骑射,实为破胡锐锋。”
“备此来,正欲借將军虎威,於单于庭求得精悍胡骑若干,北上共攘凶锋!”
他言辞得体,既表明朝廷旨意,又点明南匈奴应尽的臣属义务,將借兵置於履行藩属职责的高度。
王柔脸上纹丝不动,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这是个懂行情的,不空谈虚礼,直指核心利益,更懂得利用朝廷大义来压人。
这比他以往接触的许多只想捞好处不愿意办实事的官吏强得多。
“善。”
王柔终於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沙哑。
“玄德见识透彻。并州之患,半在鲜卑纵横,半在边民通敌。欲彻底靖边,非击溃鲜卑主力、扫荡各部不可。无强悍骑军,便是空谈。”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案上一点:
“当今南匈奴首领为羌渠,与其子右贤王呼厨泉,近岁都颇不安分,与塞外羌胡多有勾连。”
“前任使匈奴中郎將臧旻曾率南单于出雁门,全军覆没,南单于也尸骨无存,,o
“此后,南匈奴与鲜卑勾结之越发增多。”
“边將不堪,阴外的汉家长城全丟了。”
“我并州的防线便以云中、朔方、五原、定襄、雁门为一线。”
“次则西河、上郡、太原、上党。”
“然云中等线,屡遭抄掠,口不存。”
“土地早已被胡人占据,再让鲜卑人前进——太原就是线。”
“对於我等生在边州的子弟来说,胡人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玄德明白其中的道理,我自不必多说。”
刘备点头,其实王柔还是把局势说得简单了。
檀石槐统一漠南鲜卑时,以右北平东为东部,右北平到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势力范围已经压进幽、並二州。
西部鲜卑范围最大,部落最强盛。
檀石槐死后西部鲜卑分裂,漠南自云中以东一分为三,步度根拥眾数万占据云中、雁门一带。
汉末朔方、五原、云中、上郡以及一部分西河早已不在汉朝控制范围內,长期被鲜卑占领,所谓郡县只剩个虚名而已。
五原吕布和云中张扬的老家都已经没入胡中了,根本回不去了。
凉州三明之一段熲,多年前就曾上书提及汉朝边境2000余里被胡人侵蚀,其中并州的云中郡和五原郡,已逐渐陷入外族之手。
由於汉末边防溃烂,別说抵御外敌,因战败而丟失的并州北部也根本就没人收復得了。
之所以王柔跟刘备刨心而谈,正如他所说,胡人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
全剿了,围绕著边塞进行吸血的大家族和边將们就没法获利。
但如果不剿,胡人继续南下他们迟早也吃不了兜著走。
面对当下这种整个并州一线几平全部溃烂的局面,王柔不想支持刘备也得支持。
除了他也没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也正是看到了并州的溃烂,所以汉灵帝把皇甫嵩、徐荣、刘备这几人都拉到并州。
再不管并州,等到鲜卑人跟南匈奴一起闹腾起来,京都所在的河南尹就成前线了。
“胡人屡寇我并州之境!几乎十年九犯,西部鲜卑多是百战亡命,骑射精绝,绝非东部鲜卑能比的。”
“朝廷规制,南匈奴骑兵调遣,非使匈奴中郎將符节不可,玄德欲得其精兵,本將可代为斡旋。”
“但有一条,我不管你背后站著的究竟是谁,既然来了就得把仗儘量打漂亮。”
刘备心中雪亮。
王柔不是隨意送人情,他更想藉此契机,让刘备这把快刀顺道把南匈奴族中的精壮也带走。
別看王柔跟胡人称兄道弟的。
生意是生意,利益是利益。
他心里门清。
这一箭双鵰之策,既能借刘备之手清除威胁,又能卖个人情给这位崭露头角的新锐將领,更是让新募的南匈奴精锐在剿灭鲜卑的战斗中被消耗、被汉庭收编。
压得住西部鲜卑和南匈奴,并州就稳了,并州稳了,晋阳王氏就稳了。
这个结果,王柔能够承受。
刘备当即表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叛胡祸边,人人得而诛之。王將军但能借得精兵,备愿为先锋,犁庭扫穴,以安并州!”
此言一出,王柔那如同石刻般冷硬的脸上终於鬆动,他的笑容仿佛冰山裂开一道缝隙。
缓缓举起酒杯道是:
“好魄!三后,出发至西河郡,本將与羌渠单于有交待。不过——”
他话锋陡然转冷:
“玄德须谨记,胡性如狼,骄悍难驯。所募之兵,务须严加统驭,兵贵精不贵多。”
最后一句,显然是暗示刘备不可扩军太多。
一则是万一打了大败仗,王柔这个中郎將多少是要给南匈奴交代的。
二则是,他还没摸清刘备到底是哪个阵营的人。
万一最后真养出了个大患,那就收不了场了。
酒液辛辣入喉。
杯盏放下时,刘备眼底如渊。
王泽在旁略带复杂地看了王柔一眼,没有作声。
宴罢,夜已深沉。
刘备简雍等步出王府,寒气透骨。
简雍望著王府高门,低声道:
“王柔——真乃並北梟狼!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策,隱而不露,然行得极妙。玄德此行西河郡当是收穫不菲,然凶险亦倍增。”
刘备望著王家府邸巍峨的轮廓,冷笑一声:
“无妨!虎狼也罢,梟雄也好,能为我所用,助我荡平胡尘便是利器。”
“走!回营整军!三日后,去西河郡募兵。”
简雍頜首。
“对了——玄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简雍回想起刘备单独离席之事,愤懣不已。
“你与我说说,你在里头这么长时间,究竟睡了几个胡姬?”
“我在外边喝闷酒,你倒好,瀟洒亍了!”
刘备苦笑:“宪和就是为了这事啊。”
“我看你仇鬼会心窍了,备分明仇去|王习人了。”
宪和大笑道。
“那我不管,既然是你让我错过了这次机会,此行去了塞北,你得给我弄个漂亮胡姬补偿。”
“要不然啊,这笔帐,我给你记一辈子!”
“好好好。那你就一直记著吧。”
夜色已晚,刘备快步归营。
丛闭幕后,王柔、王泽兄弟数盘今日事,心中不安。
“兄长,你今夜赌的很。”
“王家人在汉鲜两方一直摇摆才仇最好的,不能轻易有立场的。”
王柔点头:“但眼下,鲜卑人太过纵横,汉习若挡不凶鲜卑,我王习人又当如何?”
“之所以与胡人联姻,仇为了稳凶并州,仇为了王习的將来。””如果有別的选择,我情愿相信汉军。”
“哪怕刘备的胜算不大——”
王泽长嘆了一声:“既然兄长做了决定,那弟愿意从命。”
二人忧心忡忡,忐忑不安。
他们不知道仇。
并州糜烂的乍势,復定將为一位来自幽燕的潜龙搅动。
而那使匈奴中郎將王柔的符节,是悄然为刘备打开了通往秋季草原的大门。
汉兵至日,胡尘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