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子你不要脸,你给刘备开绿灯!(2/2)

“粮药年年发,年年发不到百姓手上。”

“投入民间的资源越多,关西豪强大姓便越发壮大。”

“於是朕便开始思考,怎么才能用最少的钱粮,去解决羌乱呢。”

“朕这里有一份先帝与段潁,敘说西凉局势的封事。”

所谓的封事,就是青泥封书,在木製的封检外围包裹上泥,烤乾之后,送到皇帝手中。

一旦青泥脱落就意味著封检被打开过。

或者用皂布包裹文书,盖上封泥,上呈天子,主打的是一个保密性。

“先帝日: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奐各拥强眾,为何无能辑定。”

“同样作为凉州三明,为何段潁一出手,羌乱往往就能平息,而皇甫规、张奐这些手握重兵的却迟迟不能呢。”

皇甫嵩直言道:“张公与我叔父,主张柔和安抚,釐清政务,以防小民为贪官污吏所逼迫而造反,段公则主张斩尽杀绝,手段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朕看不止这个原因吧——”

刘宏登时起身,看向了身后侍中捧著的的斩蛇剑。

“皇甫规、张奐是西凉著姓,在官场几度互相扶持,而那段潁確是寒门武人。”

“羌人一来,西凉大姓有鄔堡自卫,便与羌帅暗通款曲,羌帅依附汉人大姓,两边互通有无,故而张奐、皇甫规没那么厌恶羌人。”

“羌人抢掠民间,寒门庶人遭受袭掠,苦不堪言,故而段频深恨羌人,欲斩尽杀绝。”

“羌乱平百年,百年平不定。”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西凉大姓和羌人互通款曲吗?”

“只要关西还在打仗,朝廷就得源源不断往关西送钱。数百亿之国费,沿途养活了多少贪官污吏、豪强大姓?”

“转运之费,空竭府帑。榨乾了大汉的国库。每逢战事,武人之战果不是虚报就是瞒报,官官相护,一气。”

“关东人说你们关西人狼子野心,反覆难养,朕认为说得有道理。”

“只要有战爭,朝廷就得年年向凉州输送钱货,如此,在西凉立下战功的西凉武人就能像张奐、皇甫规、段潁一样进入朝廷。”

“只要进入了朝廷,他们就能远离关西,从事经学,把自家从受人轻视的边塞武人身份,转变成中原的经学世家。”

“百年来,朝廷依赖关西武人治理关西,每每羌乱稍稍平息,没多久又度捲土重来。”

“等到张奐、皇甫规之徒走马上任,略微杀伤那么几百个羌兵,十几万羌人立刻卸甲归乡。”

“等到没仗打了,安歇日久,很快凉州羌人就在汉人大姓带头之下又起兵作乱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义真。”

皇甫嵩不敢回答,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滴滴答答的落在地砖上。

“先帝和朕都认为,你叔父皇甫规勾结羌人,养寇自重,甚至到了本朝,他想巴结党人还巴结不上,如此种种不由得令人发笑。”

“段潁比他和张奐聪明多了,直接去巴结宦官王甫,虽然也没什么好结局就是了。”

灵帝重新坐下,此时皇甫嵩已经被调教的像只温顺的猫儿,不敢多余发声。

东汉士大夫歧视边塞武人,也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边塞武人是真的勾结边患养寇自重。

汉帝国的官场是非常残酷的。

边郡武人的晋升途径就得靠打仗,无仗可打,也就宣告仕途走向终结。

唯一的解决措施就是像皇甫规和张奐一样研究经学,希冀於加入清流党人行列,前辈靠流血为子孙当大官谋个前程。

只要从武人身份洗白成经学家,那么后代人靠著经学吃饭就不用玩命了。

或者说,像段题一样给宦官当打手也行,只是名声不好听。

功名赫赫的凉州三明在大汉官场各展神通,用尽手段,可最终都没换个好前程。

灵帝是在提醒皇甫嵩,如果他继续走皇甫规养寇自重的老路子,他的结局也不会比皇甫规好多少。

实际上,歷史线的皇甫嵩仍然是走的叔父皇甫规的老路,尤其是在黄幣之乱后又被汉灵帝狠狠制裁,他再面对凉州新一轮的羌乱,就学著叔父的老路子,长期趴在三辅摆烂。

只要羌人不打到三辅去把西汉皇陵糟蹋一顿,他就窝著不出兵。

董卓比他还横,就是韩遂包围三辅重镇陈仓城了,眼看著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董卓也坚决不愿出战。

一辈子巴结党人的皇甫嵩自然也没落得好结局,即便后来他灭了董卓全族,充当了王允的黑手套。

可最终还是被王允排挤在外,直到死也没被党人正眼瞧过。

凉州乱就乱,越是大乱,这些武人的地位才越稳固。

如果朝廷没有用武人的需求,那就强行製造需求,这就是汉末的养寇自重,以及羌乱上百年无法平定的第二层原因。

汉家官吏欺压羌人酿成羌人起义,只是原因之一,其背后隱藏著的是深深的利益链条。

汉桓帝和汉灵帝心里跟明镜一样。

靠著发国难財形成的利益团体,已经长成了庞然大物。

就跟太平洋对岸的军工复合体一样。

不把东汉王朝吸乾,关西的战爭就永远不会休止。

当然,这么说不代表段潁就比皇甫规和张奐更清白,他同样也养寇自重再过几年,段题的旧部直接就会不装了,他魔下平羌乱时期的中层军官,几乎都成为了羌乱中的核心成员。

直到把凉州彻底闹得脱离东汉政权掌控,断了財路,这些人才不折腾了那么局势如此,摆在灵帝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

要么,断臂求生,直接不要凉州了,天子守国门!

军功集团没地方吸血了,那么关西的羌乱自然就结束了—

或者,再出现一个能力远远超越段潁的边塞武人,不仅得在內忧外患之中干翻来自己方的叛军,还得把凉州整个清理一遍,更得安抚好被贪官污吏霍霍的羌人和汉民。

然而这两条终究都不现实。

最终桓帝和灵帝都选择了妥协,“义真,知道为什么先帝和朕明知此事,却都不动手吗?”

“因为,武人需要朝廷,朝廷也需要武人。”

“凉州三明的下场,义真你也看到了。”

“朕希望你和皇甫规不一样,少掺和党爭之事。”

“你叔父当年厚著脸巴结党人,甚至一心求死,也要为皇甫家爭一个清流的名头,结果怎么著?关东的党人愿意看你们家一眼吗?”

“那张奐倒是实心用事,却也挖空心思,想给自己的儿孙买个关东的民籍,结果如何?不也声名狼藉,鬱鬱寡欢的滚回家教书去了?”

“你们关西人啊,就是太贪心。既想要钱,也想要军功,更想要清名。”

“这世上哪有好事儿都被你们给占尽的道理。”

“哪怕你们关西武人把自己打扮的再漂亮,关东的经学世家仍然容不下你们这些武夫“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心跟在党人身后去求个清名呢。”

“义真,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皇甫嵩真不知此番对策,是他在对,还是皇帝再对了。

连番对问之下,皇甫嵩根本回答不上来。

气势完全被汉灵帝压住。

他只能伏地叩首:“草臣明白。”

“今日入京为了议郎,草臣就是陛下的门生。”

“党人之事,再与皇甫嵩没有瓜葛。”

刘宏笑了:“你若真能做到,倒也是极好的。”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上郡正缺个太守,朕看你表现。”

皇甫嵩內心喜悦,脸色却不改:“多谢陛下。”

皇甫嵩满身冷汗,走出端门时,脊背发凉。

曹操和刘备急忙上前:“义真公?对策如何?”

皇甫嵩只是一味摇头:“世人都说当今天子是庸主,今日得见,嵩,方知其手段啊。

,曹操狐疑道:“天子问了几策?”

皇甫嵩摇头:“就问了一策,还是嵩最拿手的关西羌乱问题。”

刘备又问道:“结果如何?”

“嵩一点答不上来—”

曹操心下一颤:“既然陛下策问义真公的题目是羌乱,那你我———”

刘备与曹操对视一眼,毫无疑问,他们二人被策问的必然也是自身所在地的题。

就在曹操寻思著一会儿怎么回答之际,小黄门赛硕在宫门放声道:“陛下有令,詔曹操对策。”

曹操登时抬眸望向了刘备。

太奇怪了,天子好像在刻意照顾刘备,处处都让他占优势。

“怎么第二个是曹某。”

“你排最后?”

“刘玄德,你该不会真是天子逸散在民间的兄弟吧?”

刘备也被问蒙了。

他家確实就这一根独苗啊。

就算刘虞再怎么推荐,刘备的没落乡豪身份也改不了。

不至於让汉灵帝一路给他开绿灯。

“备若真是有这层身份,还用得著来端门对策?”

天子啊天子,你到底想用备干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