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铁钳下的「表」(2/2)

“秦工怎么样?”陈老急切地问。

“体力透支,心神消耗太大,但意识清醒。”技术员回答,“刘厂长传话说,秦工在试验前感应到叉头超载濒临断裂时,胸口『星火』有极其强烈的能量波动,与她最后引导『星辉』冲刷焦痕时的感觉类似,但更,更自主?好像那凹点里的东西自己『活』过来了,”

“自主?!”陈老和老周同时失声。这信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两人心中炸开。星痕,星辉,自主修復,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星火”作为“膏药”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掩体入口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所有人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路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灯光边缘。他风尘僕僕,工装上沾满戈壁的黄沙和包钢铁门的灰黑色碎屑,手里拎著那把特大號的管钳,油亮的钳口在灯光下闪著寒光,像刚撕碎过猎物的猛兽獠牙。而他的另一只手里,像拎著一只死老鼠般,拖著一个瘫软如泥、脸上假鬍子歪斜的人——“章鱼”。

“啪嗒!”

路白手一松,“章鱼”如同一滩烂泥般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彻底昏死过去。

路白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核心区域,將手里那块沉甸甸的“苏制手錶”隨意地丟在堆满图纸和示波器打点纸的桌子上。

“哐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掩体里格外清晰。

“料来了。”路白的声音低沉,带著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和一种磐石般的冷硬,“『枢纽』的『芯』。坐標校准,模型重算,用这个。”

他的目光扫过陈老和老周,最后落在桌上那块偽装的手錶上,那冰冷的眼神深处,压抑的火焰再次无声地燃烧起来。

陈老和老周的目光瞬间被那块“表”死死吸住,仿佛那是潘多拉的魔盒。Λ蚀刻標记在惨白灯光下,散发著无声的、令人心悸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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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汽轮机厂精加工车间。

狂欢的浪潮已经稍稍退去,但空气中依旧瀰漫著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亢奋和难以置信。巨大的静力试验台旁,那根承受了240吨巨力、根部嵌著一点星辉的叉头,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个特製的支架上,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如同一位刚刚加冕的钢铁君王。

刘大拿脸上的油污混著泪痕和汗水,形成一道道滑稽又豪迈的沟壑。他围著那叉头转了一圈又一圈,砂锅大的拳头时不时想伸出去摸一摸那光滑如初的根部凹点,又像怕惊醒什么似的猛地缩回来,嘿嘿傻笑著。

“硬!真他娘的硬!”他反覆念叨著,声音洪亮,震得旁边人耳膜嗡嗡响,“老韩!老韩!你瞅瞅!这『骨头』!这『勋章』!哈哈哈哈!秦工这膏药,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老韩也咧著嘴笑,但眼底深处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拿著高倍放大镜,几乎把眼睛贴到了那粒星辉凹痕上。那凹痕极小,却异常深邃光滑,內壁闪烁著一种非金属的、极其淡薄柔和的珍珠白光泽,仿佛凝固的月光。他尝试用最精密的探针轻轻触碰,探针尖端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感,绝非冰冷的钢铁。

“刘头儿,”老韩放下放大镜,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凝重,“是神了,可这『神』,有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这凹点里的东西,不像咱厂里任何一种材料。摸上去,暖的。”

“暖的?”刘大拿的笑声戛然而止,铜铃大的眼睛瞪向老韩,“啥意思?”

“就是,有温度。”老韩斟酌著词句,“虽然很微弱,但绝对不是金属该有的那种冰凉。而且,你看这光泽,这质感,秦工那『星火』,恐怕不只是『烧』掉了疤痕那么简单。它,它好像在里面留了点『种』。”

刘大拿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著下巴上的胡茬。他再次看向那粒微小的星辉凹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狂喜褪去,一种面对未知造物的敬畏和隱隱的不安,开始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保卫科干事神色紧张地快步走过来,凑到刘大拿耳边低声匯报:“刘厂,看押室那边,王技术员有点不对劲。”

“嗯?”刘大拿浓眉一拧,瞬间从对“星辉”的揣测中抽离出来,恢復了车间霸主的凶悍,“那王八羔子又整什么么蛾子?想跑?还是装死?”

“都不是,”干事脸色有些发白,“他一直缩在墙角,抱著头,嘴里反反覆覆就念叨一句话,”

“啥话?”

“他,他说『表,錶停了,他完了,我也完了,』”干事的声音带著一丝寒意,“翻来覆去就这一句,眼神直勾勾的,跟魔怔了似的。”

“錶停了?”刘大拿咀嚼著这三个字,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猛地扭头望向西北的方向。路白拎著管钳衝进包钢保密室那狂暴的一幕,和他捏著那块“手錶”时冰冷的眼神,瞬间闪过脑海。

“呵,”刘大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带著铁锈味的冷笑。他伸出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那根嵌著星辉的叉头,发出沉闷的金属迴响。

“听见没?”他对著叉头,也像是对著无形的敌人,声音如同砂轮打磨著生铁,“『表』停了。那锅汤,该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