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除水患,弄参军(2/2)

商门!如山一个激灵从无聊中醒来,可算找到了说话的时机,她忙站起来敬酒,终於吐出心中意图:“承蒙杜公抬举,《水造法》才得以显与人前,但此书並非世人通用,莫说江河疏浚工造繁杂需要阿兄点悟,就算长安內渠也得有水利通达之人才可尽用,妾从商八年,在河道见过不少绣草包,只怕此书被他们拿去枉费家事小,耽误大好江山才最要紧。”

“哧哧……”杜佑还没应声,杜从郁先嬉笑起来,他毫不避讳地嗤笑如山,“你好生说人话,遮遮掩掩假客套什么?就咱们四个人你怕什么,直说,是不是看上了最近內渠大动清淤,你想做內渠工造的承造商?”

杜从郁全然不顾顏面,家兄妹大惊,杜佑也声音低沉地警告一声:“郁儿,不可无理。”

“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虚偽麵皮!”杜从郁鄙夷道,“又是献书又是吹嘘工造之能,似乎满心满眼江山社稷,实际还不是为了要钱要权要东西,还真告诉你们,承造商徵召不归父亲管,你们找错人了。”

“没找错人!”如山被杜从郁鄙视的神情刺激怒了,她起身走向为优伶准备的內室,头都没回,生硬直言,“请公再给妾半个时辰,你们就会知道家到底要什么!”

短短一刻功夫,內室忽然响起一阵锣声,接著从里走出一个穿著缺胯短衣,戴著滑稽球帽的瘦削男子,他弹跳几步跃上房內的小戏台,向三人自我介绍:“优人山君,为各位献上一出弄参军!”

“是你?!”杜家父子异口同声。

杜佑这才想起刚才只顾著谈水造,还没问清家的方士在哪里,原来十日筹谋的竟是家的小小女主。

至於杜从郁,正瞠目结舌,似笑非笑地盯著戏台上的女扮男装的优人大张旗鼓。

山君敲著响锣,四肢跃动演绎水渠翻涌,接著跳上船般晃动著说:“啊呀,淤泥堆积如丘,兴庆宫段之下暗渠渗漏,冬雨暴涨,宫墙根基亦恐受蚀。”

“兴庆宫?”杜佑眼中寒光一闪。

山君直勾勾盯著杜佑,接著演:“苇席充石,外裹泥浆几可乱真,能省下不少银钱!铁水熔闸截留一般,下面瞧不见的用废物填一填,松松又是一笔;渠户代賑兵勇事,这中间的公费差啊,够三品大员十年俸禄!反正破闸老了旧了,工量、用料不都是我说了算?当官有什么,还没咱们搞这破铜烂铁来钱,那皇城中的天子怎有我这渠下天子舒坦,就算硕鼠咱也是天下第一硕!”

“够了!”杜佑拍案喝止山君表演,“你是想说,石料短缺是以苇席填充,渠中硕鼠蛀空国脉?”

“杜公若是往下看,岂止芦苇充石,还有挪用铁矿,賑民顶替疏渠义兵,桩桩件件皆指贪蠹,请问杜公,汝口口声声的奇书《水造法》若是落得这些硕鼠蠹虫手里,是否成了又让他们敛財贪墨的绝世良机?到那时,公成什么了?家成什么了?家绝不做亏空家国的帮凶!如此,杜公可知家想要什么了?”

山君缓缓摘掉贴在脸上的胡冉,脱下男子的袍褂,简洁的襦裙散开,家女主重新出现在眾人目光之中。

杜佑沉沉点头,问若谷:“此题郎可有解?”

“小人愚见,不妨以工代賑,广募沿渠贫户,所耗银钱公之於眾,每日工量、用料,皆由渠工、船夫、里正三方共同勘验画押,莫怕麻烦,眾目睽睽形成惯性,硕鼠亦难遁形。”他又补上一句,“今冬寒水拥躉,冬汛不远,若不『清淤』,恐有大患。”

“清淤?哈哈哈……好一个清淤治贪!”杜佑厉色一转,竟笑开了,“远在梁州的商户都能看穿圣心,皇城里居然还有不少人以为圣人受十二年前渠水倒流冲了神都的惊,惜命怕事才看重通渠工造。”

“公治水日久,也就是我们水上混口饭吃的人对杜公的治世之能稍有了解,圣人命公提级兼任,正是利用久居皇城的人中龙凤互相瞧不上眼,把一直外放的杜公当做只专精水利的技工虚晃一枪,实则是低调交给杜公大任,以清淤治腐止贪才是正路。”

“不错,新圣临朝不可妄动,何况如今大唐不似天宝之前,国库衰微藩镇异动,大动国本不保,只能以小触大,慢慢蚕食,內渠四通八达,最是以小见大。”杜佑拍了拍若谷,举止亲近,欣赏全然压不住了,“郎有备而来,题题压中社稷命脉,吾早该想到郎不是个能看上蝇头小利的商户,是出身亏了郎,汝的心在天上,眼能向下望,不应埋没沉疴痼疾,是该往上奔一奔。”

家兄妹面面相覷,如山咧嘴笑开,若谷这才跪下冲杜佑大拜:“若谷微末之身蒙公举荐,自今而后,某以公之忠义为標,以社稷苍生为念,必当清白立身,不负公今日托举之恩!”

这边若谷感念杜佑惜才,许下承诺帮他破阶级入仕,而另一边……

如山所有的心思都在阿兄身上,无暇顾及自她以山君的身份从內室走出开始杜从郁震惊的眼神,他呆滯地看完她那气人的滑稽戏;痴痴凝望她褪下男子皮囊露出的浓顏美人相;他的神情从轻蔑逐渐柔软,他慢慢靠近如山,往前一步笑容就盛开一分。

“山君阿弟。”杜从郁拉住注意力全扑在阿兄身上的如山,背过父亲悄悄地行了个娇柔的女子礼,趴在她耳边软糯轻唤,“你把我忘了吗?我是你的阿姐,郁思陶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