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能者上位(2/2)
桑门鼎盛时期的传说不胜枚举,坊间故事无不慨嘆其“言事无不中”,但桑道茂就算曾经再得先圣欢心,他也一直没能得到自己归属的一方天地,方士在民间也不过是走街的下位者,更別提皇城之內,信者还能尊他一声师,不信者则把他和怪力乱神等同,再是位同翰林在上位者眼中他还是个走街的。
可唯一能承载方士的司天台他进不去,瞿氏三代把持司天台,中途倒是有过郭绍、韩颖之流插空主持,不过也是在瞿氏衔接之间得了个缺空,郭绍卸任之后,先圣还是让瞿曇譔少监兼了监正的差,在家族承继和天降奇兵之间,先圣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家族荣耀。无聊得落灰的桑道茂请辞出城,与其沉寂皇城做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位者不如出城参天机解眾惑,做世人的仙师。
就是穷了些。
“我理解你啊,坊间再富贵哪有皇城狂豪?见过了骆驼谁还看得上老驴?”如山捧著脸和桑道茂坐得近近的,一脸明白相,“民间尊贵只贵不尊,城中的尊贵才是又尊又贵,当今圣人对自己满意得很,只信自己不信邪,你一个衝动,后悔吧,回不去了吧?一腔仁德无处践行,还得借著青龙寺天寒地冻斗法赚饭钱,没滋味儿。”
“你有母教吗?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个好礼节!”桑道茂翻了翻眼皮,不满,可细细忖度过后,他对如山的提议並非全无兴趣,便问,“这跟杜侍郎有何关係?我们不熟,他和今圣一样都不信神玄,我们没有交往,干什么非得找我?”
“不熟?嗯,是和杜侍郎不熟,但和杜郎中挺熟吧?”如山眼里闪动一丝促狭的光,“长安內渠水利长期由工部杜郎中主管,春汛夏洪秋雨冬雪,只要內渠大动杜郎中都会派人请司天台测气候有备无患。司天台责任繁重,內渠不算大患,保章正韩午承继前朝韩监正族內授位,负责与工部对接,但他能力平庸又好面子,为保家族名誉,便求助能力甚优之人帮他推测,他倒也老实,把工部不时送来的恩惠都给了背后之人,就这样你俩配合得当,瞒天过海了不少次。”
桑道茂哼了哼:“娘子在我背后动手动脚,不羞耻?”
话到此时已经挑明,都不是笨人,没必要磨蹭试探,如山乾脆地说:“杜侍郎礼贤下士是个惜才负责的官,只要让他知道此前准確推测气象的都是你,瞿监正任內敷衍塞责就能大白天下,且不说你能不能坐任监正,回到皇城的视线內是肯定的。”
“他是少监。”桑道茂又更正一遍,他对如山的提议不赞同,“韩午是我好友,你这么做是让我出卖他,不干!”
“嘖!看你挺聪明一人,比我多活了不少年,且不说能者上位,怎么意识不到这事儿不捅出来日后有你倒霉的份儿,总得先自保啊。”
桑道茂狐疑地望著她。
“傻!”如山加重了语气,“內渠壅塞你怕是不知道有多严重,论起责任別说工部,连兵部都得算上,不出事便罢,万一淹了长安撞烂了官船到时候从上到下咎责你说司天台有没有份?你和韩午之间的交易瞿监正必然得知道,你不是他的人,不是刚好拿你献祭?这下好了,你为庸人做嫁衣,庸人把你推出去,你活著得不到司天台,死却是为了挡司天台的灾。”
“少监!”桑道茂不耐烦,“內渠能出什么事?”
“什么事?龙首渠堵浊井,水多咸苦;永济渠积淤粮船搁浅,搬工蹚泥扛袋救商船;排污失效污水倒灌酒肆;灌溉不济,城南菜农跪地舀水浇田。现在还只是初见端倪,但仙师肯定知道未来五年水汽拥躉,定是雨水不休,若再这么只收养渠税却年年淤渠水,你说能出什么事?”
“查缴治渠的贪腐?这不得……累及本师?”桑道茂几乎蹦起来。
“昂。”如山头一歪,“仙师没给自己测测,中年是顺还是难?”
“天命不可自测。”
“要我说,顺还是难只消盘一盘一旦灾祸来临时,便宜给了哪里,霉丧指向哪里。”
雪停冰结的隆冬戌时三刻,桑门长案前放置著个古朴龟甲,一排开元通宝散落桌面,桑道茂盯著天空的目光转回如山脸上,他没了初见时的跳脱,声音沉重凝练:
“好口舌,说说看,你的目的,怎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