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箭难防(2/2)

可法会事大,家耗费的远不止五千黄金,世世代代日拱一卒终於拱出了若谷一人,若是因她不听劝的贪念惹眼导致功亏一簣,她造的祸就太大了!

如山一改厉色,换上一脸顺从,伏低做小:“家分了家,基业已经兑了,哪还有財力?阿兄真是庸碌之辈,若是各位大商认识阿爷就知道家素来偏重男子,阿兄被阿爷惯的心高气傲,念了零星诗书非说买虚职屈了他的才,身为人妹哪里敢有二心,只得腾空了家底儿换来素斋一席,大家想想,要是他真有本事,何故五千金?就是无能才够著够著往圣人眼皮子底下挤。小女拋下樑州来了长安,自然是梁州扶不起我阿兄这么个借著读书之名实则挥金如土的紈絝,小女並无与大商爭利的念想,为融入大城求份生存而已。之前激进之错,小女愿按长安的规矩认打认罚,求各位放过阿兄,他若有事我可也就活不了了!”

一席话说得几人安静下来,孙柜头毕竟是女人,竟跟著微微点头,如山捏了捏袖中斋宴印信,只要能过了今日一关,若谷平安回来,他们还有机会。

“哈哈哈……”

朴志良突然猛地笑出来,浑浊老眼阴笑著盯著如山,似乎看穿了她的皮囊,笑声里带著刀似的,言道:“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狐媚子的功夫,娘子,但凡你有微末敬服的心,那偷摸的私仓,豪掷的打点官钱,借名开的铺子,一件也不会有。你那长在头顶的眼压根儿不衝下看,我们给过你机会了,整整一个月,你寧可贼眉鼠眼赚暗钱,也没打算守规矩,你呀,算计心重,莫说嘴里没实话,就算说的都是老实话,你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孙柜头又竖起了横眉,指著如山骂:“小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和丛策一样碍眼!”

如山愣怔,陈仓头听得丛策的名讳脸色立刻翻得难看,愤愤回忆道:“家老儿不愧號称『半梁州』,任何生意只要过一遭梁州商户的手,各行各铺的老板眼睛就都有了毛病,该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偏要瞪得比铜铃还大!”骂起家,陈仓头的唾沫星子一簇簇往如山脸上喷,“梁州粮商仗著手里货好,死活不肯走行价,非要搞明码標价现银交易,质库柜坊折损了多少单飞钱生意!还有梁州来的船户,上来就保货全赔,害我们散仓周转不灵,断了数不清的財路,你们梁州人都是搅屎棍!”

居然还有这道梁子结在当中,如山总算搞清他们为什么上来就恨不得置她於死地,阿爷从商行义,梁州半数家生意,各家掌柜惯多正直,而这恰恰触动了长安数不尽的灰色规则:操控行价、飞钱赊欠、货损通融……驳杂勾结权贵的商会以盘剥商户命脉的『规矩』供污吏贪墨中饱私囊,但在团结的梁州商户前不正之风戛然而止。

话已至此,如山深知没什么可爭取的了,如果她当初听兄长的劝低调蛰伏静待法会,她便有得是时间摸清长安脉络,慢慢运筹帷幄,可她急於一时贪小失大,著了素和梁州有梁子的商会圈套,將她和兄长都置於无可施救之地。

“你们想怎么样?”如山放弃挣扎,前尘过往皆是因果。

夏行首语气冰冷:“刚刚有奴来报,说是翻遍若谷全身也没有斋宴印信,看来在娘子你这儿,只要把印信交出来,你就能在今晚的长安城外见到他,至於你们以后去哪里我们並无兴趣,总之不要再回来,长安盘子再大也容不得异心,尤其敢做从商为仕这种野梦的更留不得。”

一眾僕从围住如山,只要一声令下她的衣袍即可悉数被剥脱个乾净,朴志良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警告:“刚才娘子有句话错了,长安律法严苛不假,但天王老子若是跟对了人走对了路,就算让几个人消失,皮也是剥不掉的。”

原来刚才他口中的『活络』是这个意思。

如山输得溃不成军,他们诱她对大城不熟丧失警惕;他们做局打她措手不及;他们借著她的自以为是釜底抽薪;他们以命相逼排除异己……

彻骨的寒意撞击著如山的心,她剧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猛地闭上双眼,紧咬著的牙关尝到了唇齿间渗出的血腥味,终於,焦灼炙烤的胸中火焰被强行压入心底,她的膝盖垮塌下去,撞上了青砖,疼痛袭来,紧握的拳头缓缓鬆开。

“好。”

一个字,一张斋宴印信,递出去的全是屈辱。

汉江水道令水匪闻风丧胆的女人屠,梁州半城最被高看的女子,家不可一世的中流砥柱,只跪过天地父母的如山,带著高昂的心气儿奔赴长安,如今却跪在了四个下流奸商脚下,她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四张表情各异的脸,一字一顿:

“印信我交,关铺退仓,船工遣散,求各位高抬贵手放过阿兄,我兄妹二人自当卷了铺盖滚出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