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安有长安的规矩(2/2)

如山横下心抡起街头青砖向其中一人砸去,闷响过后,被砸的人额头血流如注,恶少们恼羞成怒各自抓起她的手脚將她扔出人群,围著的人下意识纷纷闪身,总算是给市吏用人肉砸出来一条通道。

如山做好了被摔个半死的准备,谁知人群外恰好迎头而来个壮士,但她来不及道谢,直衝到仓仓身边,对只赶走恶少並未抓人的市吏惊问:“大人为何放人?各所各署各位老爷的份子钱我一分不差,明眼可见市场里都认得这帮閒子恶棍,他们掀铺打人,把我的私仓砸了个乾净,为何我已打点却还能允许他们如此滋事,就这样听之任之放任他们?”

市吏面露难色,指著恢復如常,连头顶商幡不知何时都已经撤了的街市悄声回復她:“这种贱奴多了去,有商就有爭,几千家商户竞市,如果天天抓,就这些个玩意儿一天能抓几十个,抓了犯,犯了抓,除了浪费商家的精力钱財、浪费署內饲食,什么用都没有。”

如山急了,声音也高起来:“都说长安治安严,营商环境举国唯一,怎料都是些拿钱不办事的泥老爷!”

市吏顿时脸色大变,他看看周遭,压低声音警告:“娘子休要胡说,长安商脉繁杂,你打点到哪儿我是分毫未见,你倒是先想想山门拜了几所,盘枝错节搞明白了没有!”

如山愣怔,胡商的话又出现在耳边,她不自信了,忙问:“大人可知长安內渠的水路商会?”

“水路上的商会多了去,船行、仓行、城防会、质库柜坊,民间网络满坑满谷,娘子不会以为长安和小小梁州一样好研究吧?”市吏讥笑,“你大可问问两市万商,有谁不是跑过一年半载才能顺当开铺的。”

如山不是刚接触经营的雏鸡,当然知道民间商会不可小覷,但她却想不到以她之前撒钱似的打点,竟不过九牛一毛,长安商脉看似是个筛子,实际每个空子都埋著暗箭。如山心头一颤,圈套之所以是圈套正是因为圈圈相套,她在明对手在暗,什么顺利站住脚,什么长安漏洞,原来都是他们为了包抄自己刻意的等待。

正懊恼,鱼保和船保竟从巷口急匆匆跑出来,和如山面面相覷。

“你们怎么在这儿?”如山奇怪,“阿兄呢?”

两人见到如山也意外,鱼保自责道:“小的该死!前日大郎君听说西市水下有倒置渠,今日为成书最后勘测,可到了米字巷,四面八方突然涌来一伙人將我们衝散,待我和船保匯合,大郎君已不知所踪!”

如山晃了晃,她专门从梁州挑了最勇武的武奴就是不放心长安买新奴的背景身份,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忽略了两奴不熟长安,一场有备而来的衝撞竟轻鬆从他们身边带走了若谷,对面的人太了解她,连家奴僕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大意了!

“他们是要我財业两空!”如山命令道,“鱼保船保继续找阿兄,仓仓你留在两市打听內渠周围的民间商会,大家见机行事。”

如山上马奔往延寿坊,此时她已全然捋清了其中的环环相扣,虽然不知道那些暗地里围剿她的人都是谁,还要干什么,但她知道他们一定清楚自己来长安的目的,否则不会等她捐了香火才动手。

流淙卷著飞尘奔回宅,如山跳下马扑上宅门,然而触及铺首一刻她怀著侥倖的心彻底死了,身后一道重力將她远远推进院中,接著咣当一声大门紧闭,她被锁在了自己家中。

“娘子你让我们等太久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悟明白,不够聪慧还敢来长安?这里可留不下有勇无谋之辈。”

招呼填满了恶意,如山抬头,看见说话的人正坐在主居的圈椅上,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袭低调黑衣,仔细辨认,那针脚细致的丝袍,透气柔软却笔挺有致的剪裁必定价格不菲,此人非富即贵。

男人身边还坐著站著三男一女,他们不似中间那人穿著低调,多是著重工刺绣的锦缎衣料,尽显炫耀之能。

至於院中还有的十多人,看样子像僕役,亦或打手,门外推她进来的人冲其中一个站著的男人耳语几句,那人皱起眉头,斜睨如山。

“你们是谁?为財为名还是为利?”如山站起,直视几人,为商之道万事可谈,她心慌,但不怕,“若是为钱,来者是客,若是图谋不轨,长安再怎么盘根错节,触犯律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被削层皮!”

中间的男人听了这话,瞪了瞪眼,忽然哈哈大笑,用一副看小孩子的眼神启口道:“招呼都没打就谈钱说利,娘子的確是个急功近利的性子,我等没那么大讲究,只是提醒你,钻营取巧非正当商人所为,长安有长安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