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事拔头筹(2/2)
甲板上下隨著招呼热闹起来,人头攒动,船夫们赤膊推櫓汗珠滚落,不少人准备借小船上岸拉縴,火热的场面令如山不自觉笑出声来,她看了看桅杆上勾画著波斯语的船幡,心下瞭然,搁浅的是胡商的船。
“大贾莫急,犯不著如此费事。”如山站在船头冲胡商招手,开门见山,“此处渠底淤塞,水深不足三丈,这四日来如大贾这般大小的商船已倾覆了十多艘,强行前进於事无补,奴可为大贾引路改走清明渠,也可提供货船分散转运,大贾若愿意考虑,价格可谈。”
胡商忙问:“多少钱?”
“价分两种,这绢丝贵些,只保货每箱十钱。另一种带仓,届时由奴的货船將货存入仓库,连租仓、搬运、送货带储存保货的价最划算,每箱每日只要二十钱。”
当下西市私仓只存放都要每日十五钱,如山这里连带保护搬运只需这个价自然划算,但胡商精明,还是先问:“货可抵帐?”
“可抵可抵,货抵市价三至七分,绢丝价高不算硬通货,也就是大贾的货打眼一看是好成色,奴就吃些亏,抵五分价。”
“五分不行,七分。”
如山摇头,依然只伸出一只巴掌:“五分,不然大贾再去找別家运吧,只是这船挡了渠口,其他家能进来几条船说不好,有多远说不好,什么价更说不好,但是奴的仓就在岸边,也是明码实价,大贾请看,船工都备好了,立时能运,时辰是钱的道理大贾不会不懂,奴愿意收高价货抵帐其实是帮大贾清库出货吶。”
胡商顺著如山的手指看了看仓,又看了看自己的船,心疼,但不能耽搁货运没法再纠结,当即掏钱画押。
如山开心,口中玄乎:“大贾痛快人,刚进长安就堵,耽搁久了意头不好,这下好了,龙脉一顺,大贾势如破竹路路通。”
胡商皱著的眉头舒展开,讚嘆:“不知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你跟水路行会那群野蛮人不一样,这钱该你赚。”
水路行会?如山心里飘过一丝怪异,但得了胡商的钱高兴劲儿盖过了微微泛动的异样,最近这半月的生意绝好,算起来倾覆粮船的霉米、泡水器具已有不少流入市场,就算常平仓为调价放平价民生物资,但吃进嘴里的还是新鲜得好,保了货的好米正在两市抬价,经营是有延迟的,按好的算,半年一次清淤,淤堵的影响就会在即將清淤的半月达到最盛,正是利差翻番的顶价期,如山三天前租了东西两市的铺子趁囤米涨价行销,几个行当的快钱短时间便已入帐八百贯,之后七日至少再翻两番。
“钱、业两得,今日是好日!只要我如山想要的,不做选择,我都要!”
大城空子多,如山自傲,她能钻得了空子就能在长安站住脚。
“小娘子,铺子,两市的铺子被掀了!”忽然,街头传来仓仓惊慌失措的喊声。
兜头一盆冷水,如山惊问:“什么叫被掀了?谁掀的?市署、平准署、仓储行、船商行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不求市令偏帮,只要按规定也是严刑厉法,何人敢违逆?”
“一群奴籍贱民!”仓仓哭诉,“隔壁大嫂说这帮恶少都是些閒子无赖,多是无籍之人,他们自称烂命一条隨便杀剐,抓不怕打不怕,是彻头彻尾的恶棍!”
如山头脑发懵,水路淫邪多了去,真大奸大恶她不怕,有背景就有所图,反倒是小泼皮最难应付,他们之中孤儿奴大有人在,没背景、没亲人、没目的、没学识,以作乱制恶为能事,浑身都是把柄却约当於没有把柄,年纪小脑子混,哪怕出大价钱跟他们换平安他们都油盐不进!
若在梁州,动场私刑就能解决,恶人最怕恶人磨,可现在如山身后无人,又在严刑律法的长安,恶少招惹是非入了狱出来还是恶少,可常人动了这群乌合之眾惹一身骚,损失更大。如山隨仓仓前往西市,路上已经做好停铺的准备,米粮多囤月余不过折损些铺面和仓储钱,但法会即开,这时候万万不能出紕漏。
然而她前脚刚离开龙首渠,又有坏消息传进西市——渠边私库被毁,刚搬进去的胡商绢丝被人拋於街面,遭路人哄抢,船工、仓管却只看热闹,纹丝不动。
水路行会……
胡商的话犹言在耳,如山耳边霹雳炸响,她这才明白过来,无赖生事不是欺生,私仓转运的生意也不是长安商脉的漏洞,有敌视之人豢养孤儿奴,故意纵容她钻“空子”,实际她早就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