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儒与道(2/2)

子贡、子路、顏回等人也不会这么郑重对待先师孔子吧?

韩非的话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害怕得罪秦王孙,却不知是自己误会了鲁句践。

面对先前所问,赵政稍微捋了捋思路,回答道:“荀子言,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乃人之道,亦为君子所道。”

“与黄老之学提倡的道不同,黄老之道为天地万物之道,荀学之道却意为行走与践履。”

“荀子主张天人有分,对星坠、木鸣等天地自然变化,应该以怪之眼光看待,而非用畏之对待,讲究天道运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我对此认同,『道』应该区分人与天地,如荀子所言:掩地表亩,刺草植谷,多粪肥田是农夫的事。”

“守时力民,进事长功,和齐百姓庶民,使人不偷,是官吏的事。而高者不旱,下者不水,寒暑和节,而五穀以时熟,就属於天地的事。”

赵政对黄老之学的休养生息颇为赞同,但对荀学里面区分天人之道更为认可。

认同对天地有变不能只是一味畏惧,天定能胜人,人定能胜天。

“没想王孙竟然如此赞同荀夫子之言,若有朝一日能遇得夫子,想必王孙定可与夫子抵掌而谈。”

韩非想到那场面,不住笑了笑。

荀子在楚国任兰陵令也没停下研究学说,如果说秦王孙想著以法主礼辅,荀子则是重礼辅法。

儒家各家学派最不对付的就是弓荀学派的外王儒学与思孟学派的內圣儒学,两学派彼此抨击不断。

就算韩非来邯郸时间尚短,也听说过赵子借荀子与墨子等言论怒骂鲁国的某些思孟之儒。

看到韩非突然失笑,赵政虽不解其义也不觉停下脚步,感慨道:“荀子之名,政早有耳闻,可惜我困足於邯郸,没办法像公子一样游学天下,见见百家诸子。”

望著秦王孙驀然索然无味,语气颇为心低意沮又悵恨长嘆,韩非想到了对方出生便做质子的时乖命舛,心里对秦人的那层隔阂,也在慢慢散去。

他安抚说道:“王,王孙何必消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非虽对王孙相识不久,可观王孙待人接物与举止坦率,有君子之风。”

“君子者矜而不爭,和而不同,蹈仁义而弘大德。”

“纵然一时陷入低谷,也能奋身而起……”

韩非施礼说罢,举目瞭望夕阳西下的老树,一群群鸟围绕在各树头,仿佛即將归巢。

既在劝慰秦王孙,也像在劝慰他自己。

韩国要是强盛,他又何必游学天下,用不著整日为国弱而忧,明知无不亡之国,韩氏能灭郑国,定有一日亦遭別国所灭。

他不怕韩国被灭,只怕宗庙再也无人祭祀。

此时就算礼崩乐坏,对先祖祭祀也非常看重,普通贵族家里都有一间小院用来摆放先祖牌位。

祭祀必须要在这里进行,別的地方都不行。

贵族在逃亡时,还需到宗庙跟先祖告別,奉上一顿祭祀。

吃完含泪向祖宗道歉,子孙不孝,以后没法按时送吃的了,只能求忍著点儿,回来一定补上。

要宗庙被毁,子孙则有罪,去哪都会被人议论,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