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木臂轻旋开死水,香车暗访求生门(1/2)

夜深,刘奚的营帐之內,依旧灯火通明。

刘阳侍立在一旁,看著灯火下那个伏案疾书的兄长,眼神复杂,既有敬畏,又有几分恍惚。

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都是日落而息。

可是刘奚偏偏习惯夜深人静了,再处理案牘。

刘阳记得,自己小时候,刘奚还是安乐公府中那个被人寄予厚望的嫡子。

宗族之內,多少长辈,都盼著他能一扫颓风,重振家声。

可主母向氏一死,兄长便如换了个人,被赶出公府,终日与那些浮夸的清谈士人廝混。

刘阳的父亲刘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刘玄这一支,並非刘禪的嫡系,没办法对其指手画脚。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半年,那个曾经自暴自弃的少年,竟脱胎换骨。

举手投足间,已真有一府之主的气势。

可惜现在安乐公府的未来主人,已经换了人了。

想到这里,刘阳笑了笑,或许这並不可惜。

真正改后悔的人,恐怕是现在的安乐公吧。

刘奚的笔,正在一份出货单上,飞快地修改著几个数字。

按照惯例,漕运的登船损耗,从出仓到出发,报上百分之八,都合情合理。

而他这几日,靠著吊臂与流程优化,实际的损耗,连百分之二都不到。

就连从仓库搬运,也逐渐被刘奚的人接管。

他思索片刻,大笔一挥,將损耗,改成了百分之五。

这凭空多出来的百分之三的粮食,便被他悄无声息地,送入了码头旁那个巨大的民夫营地,以及马厩。

刘奚手下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从河东缴获来的驮马,自己的马可不能打白工啊。

马队將粮食运到岸边,再用吊臂搬运到船上。

节约的是人力,耗费的是刘奚的马力!他现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马。

那些被徵发的民夫,本就是无偿的徭役,朝廷只管用,不管饭。

自己若再不从帐目上想想办法,难道真要看著他们活活饿死?

刘奚討厌別人做假帐,但他自己挖封建主义墙角,却也毫不手软。

何况他算来算去,心中並无半分愧疚。

即便他报了百分之五的损耗,也依然是为东海王节省下了大量的粮食。

洛阳左近,那些被其他世家大族把控的港口。

真正的漕运损耗,怕是早就超过了两成、三成。

自己这百分之五,说出去,已经是骇人听闻的清廉了。

“刘阳。”刘奚没有抬头,一边做著假帐,一边开口考校。

“在。”

“我让你看的那本书,看完了?”

“回兄长,已熟读两遍。”

刘奚点了点头,隨口问道:“河东胡人,什么最多?”

刘阳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杂胡最多,又叫稽胡,虽属於匈奴,却不是南匈奴五部。早在先秦,这些杂胡就生活在并州一带。”

看来《河东討寇实录》,刘阳的確是认真看了。

那本所谓的《实录》,不是兵法,而是一本人文地理调查报告。

里面记录的,更多是河东各胡人部落的分布、人口、习性,以及河东各大世家的利益纠葛。

刘奚看著眼前这个与自己有三分神似的少年,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他麾下,要么是皇甫燕、张虎这等猛將。

要么是黄熊这样的桀驁不驯的胡人勇士。

这些人能衝锋陷阵,但让他们处理文书,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自己当初招募的那群少年亲卫,虽然识了字,毕竟时日尚短,难堪大任。

他需要一个能听懂自己话,又能帮自己处理这些案牘俗务的自己人。

这个任务只有落在刘阳身上了,何况还是自己的堂弟,完全信得过。

刘奚希望刘阳在自己手下学学如何管理,管理也是一门学问。

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一把抓,现在应付少府的活和各种与士人的联络基本上丟给了向纯,这个营地迟早也要丟给刘阳。

想到这里,刘奚突然笑了,说来刘阳也算个六边形人物了。

弓马嫻熟,又能读会算。

不过就是数值有点低,如果说刘渊是平均90的六边形,李矩是平均80的六边形。

这个堂弟,恐怕只有各项50分的,不过养成也是一种乐趣。

二人问答了一会,轮到刘阳来问了。

“兄长,我有一事不明。”

“说。”刘奚没有抬头,手中的毛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了这点精钢。为何要將它们,都用在打造这些器械上?”

刘阳的语气中带著明显的不解,“若是將这些钢,都打成兵刃鎧甲,我等部曲的战力,岂不是能再上一层楼?”

刘奚终於停下了笔。

他抬起头,看著眼前这个满脸困惑的少年,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为了活人。”

“活人?”刘阳更不解了,“兄长,我不明白。”

刘奚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放下毛笔,在太师椅上靠了靠。

“阿阳,你这些年,见过多少死人?”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刘阳一愣,“见过……见过不少。”

“具体说说。”

“有死於饥荒的,有死於疾病的,有死於战乱的。”

刘阳回忆著,脸色逐渐沉重。

“前段时间去新安,一路上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荒废的房屋。”

“那你可知道,这些死去的人,本来都在做什么?”刘奚继续问。

“做什么?”刘阳想了想,“种地,织布,打铁,做买卖……”

“对。”刘奚点头,“他们种地,所以有粮食。他们织布,所以有衣服。他们打铁,所以有农具。他们做买卖,所以货物流通。一个活人,就是一份生產力。”

刘阳似乎开始明白什么,但又不完全明白。

刘奚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著远处那些正在忙碌的民夫。

“你知道,为何如今这北方,有这么多的胡人吗?”

“这。”刘阳迟疑了,“因为他们南下侵掠?”

“你再想想。”刘奚看著他,“你读过史书,胡人真的是靠武力征服的北方吗,你既然看了我写的书,怎么还会说出这些话来?一汉可当五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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