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屠戮声中旌旗倒,铁流碾过万骨枯(1/2)

呼延朗的冷酷,暂时镇住了那些心怀鬼胎的杂胡。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拉锯阶段。

胡人骑兵不再进行大规模的集团衝锋。

他们散开,化整为零,如同一群围绕著猎物的饿狼。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一小队骑士,从不同方向,轮番衝击坡顶的车阵。

他们衝到半坡,射出一波杂乱的箭雨,便立刻拨转马头退下,换另一队人马上来。

这种攻势,不求杀敌,只为诛心。

箭矢不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飞来,逼得坡上眾人不得不时刻移动盾牌,精神高度紧绷。

每一次弓弦的响动,都在不断消耗著守军的体力和心神。

最先出现伤亡的,是那些从卫氏和薛家借来的僕从。

他们没有重甲,只能依靠牛车的木板勉强抵挡。

一名薛家的年轻子弟,刚从车厢后探出头,想用弓箭还击。

“噗”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支流矢,已贯穿了他的脖颈。

手中的弓掉落在地,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当场毙命。

几名胡人骑兵发出一阵刺耳的欢呼。

一人催马向前,熟练地甩出绳索,套住那具尸体的脚踝,隨即纵马狂奔。

尸体被拖下山坡,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翻滚、弹跳,很快便血肉模糊。

车阵之后,薛亢看著这一幕,目眥欲裂。

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族弟。

“畜生。”他嘶吼著,便要衝出车阵。

“站住。”

刘奚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没有看薛亢,只是对身旁的皇甫燕沉声道。

“此身既殞,不可復辱,把人带回来。”

皇甫燕点了点头,没有一句废话。

他只在腰间插了四支短戟,抄起一面圆盾,便衝下了山坡。

皇甫燕点利用坡度和地形的掩护,身体压得极低,速度却快得惊人。

几名胡人骑兵发现了他,立刻调转马头,向他包夹而来。

皇甫燕不闪不避。就在一名胡骑与他交错的瞬间,他猛地从一块岩石后闪出,手中的短戟向前一送。

一道血泉,从那名胡骑的喉咙处喷涌而出。

胡骑甚至没能发出惨叫,便一头栽下马去。

皇甫燕没有恋战。

他借著斩杀一人的空当,已衝到尸体旁。

胡骑俯身单手將那具残破的尸体扛上肩膀,另一只手持盾护住要害,转身便往坡上猛衝。

身后三名骑兵追来,他头也不回,反手將三支短戟接连甩出。

精准的投掷,逼得对方不得不勒马闪避。

身后三名骑兵紧追不捨,见短戟已尽,立刻张弓搭箭。

“掩护我。”

坡顶上,刘奚没有丝毫犹豫,衝出阵外,拿起一张弩,对著坡下便是一箭。

周广宗怒吼一声,直接抄起一面半人高的櫓盾,死死顶在了刘奚身前的车厢上。

用自己的身体和盾牌,为刘奚挡住大部分可能射来的箭矢。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绕过了盾牌的边缘,呼啸而来,正中刘奚的左肩。

刘奚身形一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撞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支羽箭的箭头,死死地卡在了他锁子甲与两襠鎧的甲片缝隙之间,未能寸进。

他忍著剧痛,还想再射,坡下的追兵却已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骇住,不敢再追。

趁著这个空当,皇甫燕已挟著尸体,重新翻入车阵。身上,竟无一处伤口。

薛亢看著那具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再也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拉锯战还在继续。

坡顶的箭矢消耗很快,那些没有重甲护身的僕从,伤亡在不断增加。

刘奚的眉头紧锁。他看著坡下,目光越过那些杂乱的胡骑。

死死盯住了远处那个为首的匈奴首领,和他身边那十几骑装备精良的亲卫。

他低声对身旁的皇甫燕和薛亢说道。

“本来只算计著做一锅饭,没想到却来了两桌客人。”

说实话,这支胡骑的数量超过他的计算。

但是最麻烦的还是那些精锐的骑兵,这些人射术非常。

现在不衝锋了,却一直找机会射杀上面的僕从军。

对於死掉的胡骑,这些人毫不在意,纯粹是打算以命换命。

“那个为首的匈奴,和他身边那十几骑皆是精锐。高桥马鞍,铁马鐙,清一色的晋军制式环首刀。这不是寻常马贼能有的东西。这是一条大鱼。”

“这伙人,我全都要。”

刘奚的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戾。

“单凭我们眼下这些人,守得住吃不下。必须有人去求援。”

一时无人言语。求援意味著要有人能从这数百骑的包围中,独自闯出去。

燕与张虎,皆是冲阵的猛將,派谁去,都像是自断一臂。

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中,薛亢开口了。

“我去。”

刘奚看著他。薛亢的眼神中,没有了丝毫的怨气和不忿,只有一片决然。

“后方有一处断崖,可以顺著爬下去,直通河边。只要进了林子,他们便找不到我。”

刘奚没有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代表著自己尚方令身份的铜印,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薛亢接过那枚还带著体温的印信,他看著刘奚,猛地单膝跪地,抱拳垂首。

“郎君信亢,亢唯死而已,请以此印为证!”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便奔向后方。

崖壁湿滑,夜风冰冷。

薛亢脱去累赘的外袍,露出一身纹身,將冰冷的铜印死死绑在腰间。

他寻著岩石的缝隙,一点点向下挪动。指尖被尖石划破,他却感觉不到疼。

胸中,有一团火在烧。

薛亢想起了刘奚的言行,想起了皇甫燕悍不畏死战法。

想起了方才刘奚將那枚代表著权势与信任的印信,毫不犹豫地交到自己手上。

他过去几十年所追求的,不过是摆脱降虏的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晋人。

可到头来,却是在刘奚身上,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当作自己人。

这条路,或许会死。

但死在为一个值得追隨的人效命的路上,总好过窝窝囊囊地当一辈子不知所谓的薛家大郎。

薛亢双脚落地,立刻伏低身子,跳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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