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岂因胡汉分雅郑,只辨时移定丑真(1/2)
他声音清朗,瞬间吸引了全场注意。
荀蕤目光扫过全场,缓缓说道:“方才诸君之辩,恰好引出了一个根本难题。”
“乐以载礼,礼以成教。此乃先王之制,雅正之本也。此为一端。”
他首先肯定了部分人的立场。
“然,音起於心,情动於衷。若乐已不能动情,礼將附於何处?此又为一端。”
他又道出了另外一部分人的心声。
荀蕤手中酒杯轻晃,將两种对立的观点並置於眾人面前,隨即拋出了议题的核心。
“故,今日之辩,在於:当雅正之体,与人心之用相悖之时,我辈究竟当固守其体,以维繫先王法度;还是当顺应其用,以慰藉当下人心?”
“这传承百年的礼乐之道,其存废取捨,究竟何在?”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心,让喧闹的爭辩瞬间沉静下来。
它將一场关於音乐喜好的口舌之爭,提升到了体用之辨的哲学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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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寂然,皆在品味荀蕤话中的深意。
“好。”
主位上的裴遐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激赏。
这算是拋出了一个不错的论点,一般清谈会议,多以自然名教为题。
而荀蕤这题,直接把音乐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而刘奚在听到荀蕤那番话的瞬间,瞬间明白了荀蕤的苦心。
这场音乐的体用之辩,正是为他那之前引发的华夷之礼做的最佳註脚。
雅乐之於胡乐,正如传统礼法之於他那便捷的高足坐具。
荀蕤,已为他铺好了台阶。
刘奚放下酒杯,整理衣冠,正准备起身。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且慢。荀君与裴君高论玄理,我等洗耳恭听便是。只是……不知这是谁家的部曲也跑了进来?也想学人清谈了?”
此言一出,满座譁然。
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刘奚身上。
说话的是斜对席上一位敷粉的中年人,正以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刘奚,嘴角掛著讥誚的笑。
此人名为何绥,乃当朝侍中。
之前在洛水旁被刘奚羞辱的服散的何离,就是何机的堂弟。
这番嘲笑,並非辩论,而是从身份和外表上,否定了刘奚开口的资格。
也难怪他会如此。
自曹魏何晏开创玄学清谈之风,后世名士无不深受其影响。
不仅在於深研《老》、《庄》、《易》,更在於追求一种外在风度。
人们或效仿何晏高谈阔论,或追求柔美飘逸的审美。
王衍便是此道集大成者,他身形清秀脱俗,时人称其为玉人。
据说他手持麈尾清谈时,手与白玉柄几乎一色。这才是时下名士圈推崇的风度。
反观刘奚,一身劲装,又没有敷粉,坐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在那些追求柔美飘逸的士子眼中,刘奚这副模样,与粗鄙武夫无异。
何绥身旁的几人,顿时发出窃笑。
荀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主位上的裴遐,脸上的激赏也倏然隱去,换上了一丝不悦。
这是他的宴会,当眾折辱他的客人,亦是在打他的脸。
然此等骄横,於何氏而言,却正是其门风所在。
自其先祖何曾之后,何氏子弟便以骄纵跋扈闻名於世。
便如这何绥,惯於尺牘之间攻訐同僚,辞锋锐利。
而其二位胞弟,更是倚仗家世,在乡中横行无忌。
更有甚者,何氏於乡梓之地,与同郡望族谢氏亦是积怨颇深,纷爭不断。
刘奚之前以何离为垫脚石,便触其锋芒,焉有倖免之理?
角落里,向纯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睁开。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匯集在刘奚身上,有嘲讽,有同情,有好奇。
何绥得意地摇著扇子,等著看刘奚如何下不来台。
整个大厅,唯有隱约的西域乐声。
气氛瞬间从清谈雅集变得剑拔弩张。
有一人却突然发声,声音平缓却字字如金石。
“此言差矣,刘奚其人无膏粱之媚,唯见金石之质。”
此人正是度支曹郎官钟雅,刘奚的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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