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里饿殍惊心魄,一朝鹰犬欺虎狼(1/2)

四月初,洛阳的春意尚未褪尽,刘奚的房间里却已是另一番光景。

案几上,曾经摆放著图纸的地方,如今堆满了抄写完毕的佛经。

有的已装订成册,有的则刚刚写完,墨跡未乾。

他提笔蘸墨,笔尖在砚台里轻轻一旋,心中却忽然浮起一句自嘲。

“刘奚啊刘奚,你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原身这一手书法,本来只是打算拿来当个乐趣爱好。

结果因为送去白马寺的经文效果太好,在桐油墨加持之下,其成品效果,远非寺中寻常僧人抄录的经卷可比。

这一试,便引爆了整个白马寺。

僧眾们爭相传阅,讚不绝口。

连聂道真昨日都亲自登门,言辞恳切,催他加急赶製。

“施主佛经浩如烟海,度人无量,此乃大功德啊。”

聂道真合掌,笑容安然。

刘奚只能苦笑:“大师,我只是个俗人,精力有限。”

“凡人亦可积无量功德。”

功德吗?

刘奚看著那一摞摞新抄的册页,纸面光润。

封皮上的泥金烫字熠熠生辉,心中盘算的却是另一笔帐。

他开发的那些文具,虽得了些口碑,却终究是小眾之物,难以形成规模,赚得是辛苦钱。

后面的高端家具又被硬生生打断。

而这佛门经书,简直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僧人们为求一本上品经书,挥手便是数千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抚摸著微凉的织锦封面,低声自语。

“还是和尚有钱,难怪后世几个武宗都来了一手灭佛。”

只是长久以往,好胡风的帽子恐怕是要戴上很久了,不过钱拿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幸而尚书台那些人近来像是忘了他,日子反倒清閒。

偶有一人常来拜访,名叫张穆,是尚书台的一名书佐。

此人对刘奚的恶名毫不在意,反而对其发明的各种统计之法和文具抱有极为浓厚的兴趣。

两人笔墨之间,言笑甚欢,倒成了这枯燥日子里的一点慰藉。

这日,就在刘奚再次提笔,准备开始一天的功德时,刘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兄长!”

他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却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打听到了,向秀的后人,他的儿子向纯,如今就在洛阳西北百余里的新安县內”

“啪嗒。”

刘奚手中的毛笔应声而落,在光洁的纸面上留下一个刺眼的墨点。

他霍然起身,眼中那因抄经而起的几分迷惘一扫而空,只剩下灼人的亮光。

“好。”

翌日清晨,一行五人一辆马车,在洛阳城门开启时便悄然离去。

刘奚带著周广宗和皇甫燕,三人都骑著马,其余的马匹是从白马寺借的。

向硠和陈彪坐在马车內,这二人还不会骑马。

陈彪也是从流民中招募的少年,身形壮硕如牛。

本是薄有家產的良民,遭了匪乱才投身为从,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车外。

刘奚一身劲装,衣襟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皇甫燕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

“你这身打扮,倒像是这两个小子的护卫了。”

刘奚淡淡一笑,眺望远方,策马当先。

“护卫便护卫,只要能到新安。”

然而离开洛阳不过十里,周遭的景象便急转直下。

时已入夏,本该是麦苗转青、田畴渐盛的时节。

放眼望去,却儘是蔓延的荒草与龟裂的土地。

阡陌早已废弛,沟渠乾涸,残垣断壁间满是火烧过的焦土,仿佛一片被上天遗弃的死地。

风中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腥臭。

行至一处废弃的村落旁,道边一群毛色杂乱的野狗正围聚在一起,疯狂地撕咬著什么。

马车上的陈彪面色发青,低声咒骂了一句。

“天杀的畜生!”

周广宗脸色铁青,握著韁绳的手青筋暴起。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背上的弓,却只触到了一片空,那只残缺的手臂让他拉弓已成奢望。

皇甫燕已经怒喝一声,策马前冲。

“鏘!”

短戟如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荒野中骤然亮起。

野狗群发出一片惨嚎,还未反应过来,当先一只便被连头带身劈成了两段,滚烫的兽血溅满了枯黄的野草。

皇甫燕提著滴血的短戟,勒马而立,声音冷得像冰。

“人死於野,竟为狗食,岂能坐视。”

眾人这才看清,那被撕咬的赫然是一条尚未完全腐烂的人腿。

血肉模糊间,森然白骨清晰可见。

刘奚端坐马上,静静地望著这一幕。

“收敛了吧。看来这前路,比洛阳城中要凶险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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